1919：镜厅里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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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6月28日，这是辉煌的一天，打了4年多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结束。在法国凡尔赛宫的镜厅，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1919：镜厅里的复仇
　　
　　“我们还要他们在凡尔赛宫签署这份条约。就在镜厅签字。当年，他们就是选择那个地方来侮辱我们的。他们当时傲慢无礼、目空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他们昂首阔步地走进大厅，发表威廉一世皇帝的声明。我们只有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在其战败的条约上签字画押才合适。”
　　
　　1871年普法战争中法国战败，签订屈辱条约。克雷孟梭当时是国民议会议员，坚决主张抵抗到底，但他个人无力回天。世事轮回，48年后，他已经当上了法国总理，昔日的胜负双方完全换位，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代表法国以胜利者姿态出现的克雷孟梭不忘前耻。
　　
　　奇怪的间隙
　　
　　其实，早在1918年11月，德国就已经示弱，与英法美等协约国签订了停战协定，但对战败的德国如何赔偿等问题，各国主张不一，于是便有了长达6个月的谈判，便有了　　战争与和平之间这个奇怪的长长间隙，
　　
　　在西部战线，士兵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德国人撤离，大批德国兵成了战俘。留下来的协约国部队感到焦虑和厌烦，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返回家园。
　　
　　偶尔，士兵们自己也会主动制造一些激动人心的时刻。例如：那天一大早，两连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被一群逃兵占据的河中小岛，那些逃兵从周边地区抢劫食品和其他生活用品。但出击的结果很平淡，只抓获了两个穿着宽大睡衣、惊慌失措的男人。
　　
　　在这个间隙里，敌对双方的士兵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友谊。在布兰格-特龙威勒，德国战俘所住的房子与英国士兵的一样，相隔仅一条马路。虽然他们心里并不十分清楚回家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但是他们也像英国人一样归心似箭。
　　
　　为了防止士兵们变得懒散和无纪律，德国军官们煞费脑筋。他们采取的办法之一是组织了一个管弦乐队，经常邀请英国士兵参加他们定期举行的音乐会。来访者注意到，德国战俘所住的房子比英国士兵的要暖和。这是当地红十字会的功劳。
　　
　　正当士兵们百无聊赖的时候，法国巴黎，一场决定他们去留命运的会议正在召开。
　　
　　缺席者的反抗
　　
　　开始时，会议的形式很自由，每个国家的代表都可以畅所欲言，但这样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乱哄哄一片，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问题。克雷孟梭在听比利时代表的一次演讲时，首先忍无可忍。
　　
　　对美国总统威尔逊提交会议的国际联盟的章程草案，比利时代表提出了修改意见。他们的外交部长保罗·海曼斯应邀到法国外交部解释立场。他站着做了一个冗长的演讲，说到自认为重要的地方，还用拳头猛敲桌子。与会者对他的演讲心不在焉，克雷孟梭双眼低垂，只是在海曼斯强调自认为是重要的主张敲桌子时，才吃惊地张开一下眼睛。最后，他失去了耐心。
　　
　　“看在上帝的份上，说话扼要一点！”他吼道，“如果继续那样敲桌子的话，你不仅会伤着自己的手，而且即使你切中要害我们也会没法听见。”
　　
　　海曼斯当作没听见，演讲继续进行。最后，他停下话头，环视四周：
　　
　　“你们认为，我还能进一步为我的祖国做点什么吗？”他向与会者问道。
　　
　　“你尽可以设法把自己淹死。”克雷孟梭怒气冲冲地说。
　　
　　这次沉闷单调的会议之后，英国首相劳何·乔治建议，希望英、法、美、意四国代表能在一起举行非正式会谈，这样更容易达成妥协方案。建议很快被采纳。
　　
　　5月初，四巨头的解决方案出台，但遭到德国人的坚决反对。5月7日，在克雷孟梭住处，双方有一次温和的交锋。
　　
　　条约的条款，德国人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们准备了书面答复。乌里希·冯·布罗克多夫-兰曹伯爵是新成立的德意志共和国的外交部长，一位高个子、高额头、短头发朝后梳，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作为德国代表团的团长，他是第一个在巴黎和会上发言的德国人。此前，根据“成王败寇”原则，战败的德国是被排除在会议之外的。
　　
　　当着众多代表的面，克雷孟梭没有掩饰自己对德国人的蔑视，直言秋后算账的日子即将到来。兰曹伯爵也直接表明了德国的立场。
　　
　　“先生们，对于我们失败的程度，即我们软弱无力的程度，我们不抱任何幻想。我们知道德国的武装力量已经被摧毁了。”
　　
　　协约国的代表对这一点表示满意。但有另外一点令他们吃惊，在这种外交场合，战败的德国人竟然没有站起来讲话。
　　
　　外交部长接下来所说的话更让他们震惊。
　　
　　“我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勇敢地面对的是仇恨的力量，而且我们还听到了战胜者要求我们支付战争赔款，并对我们的罪过进行惩罚的慷慨激昂的要求。我们还被要求承认是这场战争中惟一有罪的一方。”
　　
　　兰曹伯爵环视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人们。“从我嘴里做出这样的承认，那将是一个谎言。”
　　
　　会后，在克雷孟梭住处的美丽花园里，兰曹对他的一位同事说：“在大厅里的时候，我的腿紧张得站都站不住了，所以我没法站起来说。”
　　
　　德国代表回到酒店住处。兰曹收到了德国总统艾伯特发来的电报。电报上写：“请你正式通知协约国和参战国，对德国来说，和平条约的条款是无法履行、不可忍受和毁灭性的。”
　　
　　英国人的妥协
　　
　　法国态度强硬，但英国人动摇了。克雷孟梭十分不满：“你是精神不正常吧？正当我们应该立场坚定对付德国人的时候，你却建议我们对他们的傲慢无礼和无耻的要求委曲求全。”
　　
　　英国首相劳合·乔治表情严厉地应对：“我奉命告诉你，一旦签署条约的问题陷入僵局，英国将拒绝派遣它的军队进入德国，拒绝派遣海军对德国进行封锁。”
　　
　　克雷蒙梭萎靡不振地坐在扶手椅上。
　　
　　在英国人的坚持下，条约最终在赔款、德国加入国际联盟等问题上都做了让步。
　　
　　德国人并没有感激英国人的“好”。
　　
　　停战之后，英国人要把德国的舰队当作战利品对待。德国的11艘战舰、5艘巡洋舰、8艘轻型巡洋舰和50艘驱逐舰，都被关押在苏格兰北部一个巨大的天然深水港斯卡帕湾。
　　
　　“我们只需要三艘拖网渔船就足够监视它们。”英国的一位海军上将夸口说。
　　
　　6月21日下午一点钟，斯卡帕湾，午饭后一位船员正在巡视，他无所事事地朝距离德国军舰的方向望着。突然，他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那些德国军舰的样子看来有点古怪。他举起了望远镜。
　　
　　“我的天！那些船在下沉！那些家伙在把船沉入海底！拉警报……”。他大喊，但为时已晚。
　　
　　7天以后，6月28日，星期六，正式签署条约的日子，克雷孟梭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哈哈大笑。他对秘书说：“他们还自誉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呢！现在可是全世界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劳合·乔治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他到处问是不是英国人太粗心了。粗心？还真没有听说过！当然，把我气坏了……。不过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认为这事可笑。当他千方百计地给和平条约掺水的时候，我就对这位老兄说，我们远比他了解德国人。战利品全完了，是不是？”
　　
　　签约仪式在凡尔赛宫的镜厅进行。
　　
　　克雷孟梭用洪亮的声音说：“我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敬请德国全权代表签署条约。”德国代表不清楚要求自己干什么，猛地站起来鞠了一个躬。克雷孟梭请他们坐下，他的话被翻译成了德语。
　　
　　当德国代表再次起身，上前签署条约的时候，大厅里肃静得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靠窗坐着的一位记者转向他的一位同事。　　“几乎可以感受到仇恨的气氛。”他小声说。
　　
　　这一天，凡尔赛宫花园里的大喷泉自从1914年战争开始后，第一次恢复了生气。但法国总理却有更深一层的顾虑：
　　
　　“条约对德国人太宽容了。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内我们将会再次处于交战状态。”克雷孟梭说。
　　
　　1919年6月28日，巴黎的天空多云，仿佛要下雨似的，但是不管天气如何，在胜利者看来，这是辉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