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期(2008-12) 周末,想请妈妈吃顿饭。和妈妈商量了一路,一路上女儿吵闹着吃肯德基的牛肉粥,又吃了麦当劳的冰激凌,妈妈还是说:“咱俩回家吃吧,要不就去面点王吃几个包子喝碗粥就行了,别去什么江南店,日本店,韩国店了。” 终于在一家小料理店安置一老一小坐下,菜上桌面,妈妈赞叹道:“瞧瞧这小菜做得多精致,店面也漂亮,连头顶的灯罩都这么精致。”
看着妈妈津津有味地吃着各式小菜,心里不禁一酸,恍惚记起小时候妈妈出去吃饭,总会为我带回一些点心、小菜,放在锅里热好,等我放学回家一顿风卷残云。年少的我曾在日记里写:“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请妈妈吃她最爱吃的……”很多年前我就长大了,然而我请妈妈吃过她最爱吃的东西了吗?妈妈最爱吃什么?心里没有答案。 妈妈低下头吃面,花白的头发蓬松松出现在我眼前。前几天翻相册,女儿指着一张旧旧的彩色照片问我:“这是谁呀?她穿的是什么衣服?”仔细一看,竟是妈妈二十年前的照片,身着蓝底白点旗袍,黑色高跟皮鞋,乌黑的长发辫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放在胸前。几十年的时间,妈妈为我付出的,只是光阴吗?
小时候,老师们总爱对我说:“看,你妈多年轻、漂亮,她的时装都是在哪儿买的?”我总是不好意思地走开,因为那时候课本上总是这样写:“我的妈妈是一个平凡的工人,她勤俭节约、朴素大方。”而妈妈的衣服从来都是照着《上海服饰》自己剪裁的,梳妆台上还有上海发蜡、雪花膏,周末出门总爱戴上项链、戒指。
直到很多年后,直到妈妈渐渐苍老,首饰、化妆品、时装渐渐退出她的生活,我才意识到,妈妈的青春,在照顾我的一万个日子里,忽然就这样过去了。然而,小时候,我不喜欢妈妈打扮,藏起她的项链,偷抹她的发蜡,扔掉她的雪花膏。中学时,我曾固执地几个月不回家吃午饭,只为和要好的同学吃几顿学校的水煮青菜。大学毕业后,我更是叛逆地扔掉她倾其所有为我在北京安排好的工作和住所,孤注一掷来到深圳。
但是,妈妈一直尽她最大的努力来照顾我。我女儿出生后,她和爸爸办了退休,来深圳帮我照看女儿。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白天做家务,照顾外孙女,晚上哄她睡觉,白发,就在这一千多个日子里变多了。而我,白天上班,晚上和女儿玩,周末购物,从没有想起问妈妈一声:“妈妈,你爱吃什么?”
妈妈,你知道我喜欢吃手工面、素饺子;不喜欢吃鱼虾,喜欢穿绿色的衣服,然而我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曾给妈妈做过很多次豆腐,却不知道她原来得过肾结石,不能多吃豆腐;曾给妈妈买过短袖衬衫,却不记得她胳膊上有伤疤总是穿中袖衫;曾给全家做大虾火锅,却独独忘了妈妈吃虾过敏。
那天,对着那张褪色的照片,我在心底说:妈妈,我从来都记着您的美丽,您对我的好。小时候,开家长会的时候,我总是很希望妈妈来,因为我喜欢在老师们赞叹的目光里感受妈妈的美丽大方。从上中学一直到今天,我一直喜欢带妈妈做的饭菜给同学和同事吃,因为我永远欣赏妈妈的厨艺。从北京到深圳十年,一路上所有快乐我想与您分享,辛劳与忧愁我不会告诉您,因为我已长大,我会为您遮挡风雨。
妈妈忽然抬头对我说:“小雯,你也多吃点,这面的汤真鲜啊,是放了什么?是用鸡骨熬的吗?回家我也给你们做。”我笑着低下头,不让妈妈看见我眼睛里的泪。
晚上,带女儿去买舞蹈衣,可爱的小人儿穿着蓬蓬的舞蹈裙站在镜子面前,说:“妈妈,我可喜欢你了。”我搂着女儿,微笑着,想象着一万个日子也会须臾而过。爱,就是生活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