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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天都有问卷调查的工作，更多的时间，我在协助托马斯替那些客户说大话。我厌烦我现在的样子，精神恍惚，古板，头发长了也麻木。每天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只要想起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我就想站在楼顶上喊上几嗓子。下班前的话，就是说上一大堆拍马屁的大话假话，等待对方认真确认说，好的，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就这样！我们的客户，他们把自己吹的像热气球一样大。因为在杂志上吹嘘，所以他们一点不脸红。不光是不脸红，每个客户都在讲诚信，真够诚信，原本是做事的基本准则，却被他们当成是发展目标。真能开玩笑，我是说卖房子的，他们房子的名称很好玩，上网查了才知道，都是国外的某些很有背景的小地方，有背景只是因为那里住着一些有钱人或者某个艺术大师。还有那些没完没了的高尔夫球杆，只要在眼前晃一晃，就说你是成功人士。有些访谈，被采访的人去了一趟法国的卢浮宫，就说他在西方古典艺术上有研究。完全没有这回事，全是托马斯杜撰的。到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展会，只要你愿意出钱买，没有你得不到的奖。
我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了，不是因为已经下班了，是人事那边已经批准了我辞职的申请。我决定离开这家公司，不全是因为我不想没完没了的替别人说大话假话，或者这至少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告别了托马斯，他拍拍我的肩膀，还送我一张周六的电影票。我走进莉萨的办公室，离开之前我应该对她打声招呼。莉萨不关心公司人事，可我还是说明了离职的原因。莉萨或许明白我为什么离开，我不确定，她只说了一句，她说在我们没有资本选择游戏伙伴之前，能做的就是挑剔自己。 我在第一家公司做了两个月，在第二家公司只呆了三个星期。我竟然呆了三个星期。千万别认为我是在玩游戏，如果你不小心进了一家每天都在骂人的公司，而被骂只是因为他们经常犯一些低级错误，更可怕的是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如果你到这样的公司，我敢说你最多也只能呆三个星期，头一周里，你就会和我一样，上午走进这家公司，就像走进了撒哈拉大沙漠。我不想说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想说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对任何人打招呼，连薪水都没领。那薪水不值得我领。 我得承认，我在这家公司做的还算顺利。只是顺利，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像在第一家公司开始只知道撞墙。我依旧在琢磨别人都在想什么，这是工作需要，这不算什么。可是，我不光能琢磨需要调查的人他们在想什么，我身边的同事，我也经常琢磨他们在想什么。说实话，关于身边的同事在想什么，那根本不需要琢磨，看得很清楚，我讨厌这样，可我没有办法阻止。我说，我倒是可以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样避开他们，可我总要工作，总要开会，总要在上午上班前，在老掉牙的打卡机边上听他们发牢骚。有那么几个人，只要他们在身边晃一晃，就晃一晃，就会让人觉得工作是除了吃饭之外最无聊的事情。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快六个月，至今我还是看不惯公司前台的那张形象海报，说什么前沿消费文化的缔造者，尤其海报中那群人，那群以为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的人，看一眼就觉得装腔作势这句成语有多逼真。 我必须和同事交流，可我不相信同事对我说的那些事情，相信他们全都是迫不得已。他们都在说迫不得已，他们从家里出来到这里工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他们又不愿意回去。他们说现在的工作只是为了生活，他们希望有更好的工作，可他们又没有时间去努力。真是没有时间努力，他们中午花一个半小时吃饭。他们很有激情，当他们说如何赚更多的钱，如何获得更好的职位，可他们跟着又说这里的竞争太激烈，我们只能选择合适的职位。他们很会装神秘，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合适的职位是什么。有一台可以上网聊天的电脑，不要花什么心思每天都能轻松度过的办公桌，就够了，因为他们很讨厌被工作打扰。他们还说，如果你要打算在这里生活，就要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就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和车。这倒也没什么，只要别想着去种什么彩票，通过努力和智力获得财富，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们却说这都是五年后的事情。真能开玩笑，五年后，如果他们还呆在这里，那他们真的种了什么彩票，工作只是生活的添头。 新来的客户经理就坐在我隔壁，他说，听我说话的口音像是他老乡，可他马上又说我的样子又不像是他的老乡。我不想对老乡发牢骚，可我忍不住了，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有些事情是忍不住的。小郭把企划公仔扔给我，还说总监让我们准备好素材，下午开会。别指望他们珍惜你的劳动成果，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的调查报告，在他们看来那只是几张打印纸，可以折成各种公仔的打印纸。开会，这里开会就是竭尽全力的否定对方，所以很多人都把“我没有意见”挂在嘴边。我坐在椅子上，拆开公仔，又揉成一团，用拳头捶桌子，我的天，我身后的同事，她们已经聊了一个小时关于中饭准备吃什么，到什么地方去吃。 又开始吵架，发给客户的确认函，因为搞错了日期，他们把前三天的事情都翻了出来，目的只是为了争论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是要说一句道歉，却没人愿意说。我觉得头晕，天晓得，我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就是从我的身边走过的人，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只愿意重复一个动作，就是不紧不慢。最好别想起名字，有些人听到他的名字，就让人泄气，还有他桌上半包永远都抽不完的香烟，千万别想起什么牌子。 心烦就看看对面的写字楼，一不留神，我又看到了我前面的老陈，他正在练习看杂志。老陈不老，可他愿意别人这么叫他。老陈很有职业操守，三天可以完成的事情，他决不会提前两天半完成。老陈隔壁是小方，哦，小方倒是很勤快，不过，千万别对小方说没有问题，如果你说没有问题，他马上会说，有你足够了，你是高手。他以为我听不懂这是赞扬的话，他以为只有我愿意加班，我说，只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很多人愿意对我说这样的话，在他们离开之前，他们会把工作交给最认真的人。他们很会利用人的性格来完成他们逃避工作的目的。 我坐在位置上，像敲鼓那样敲键盘。我想去倒一杯水，又想起了热水器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里全是一次性纸杯，还有小包茶叶，咖啡袋子之类。他们很有耐心，在等待清洁阿姨的事情上。有一次，我实在看不过去，去卫生间的当儿顺道带出去倒掉，在卫生间门口，我遇见老板，他说，工作很清闲啊，各司其职，好好干。 别到吃饭的时间，我一丝胃口都没有。我出去在安全楼梯口站了一阵，我经常没事一个人站在这里。我一个劲的踩楼梯，有时真想一口气跑到顶楼。回到座位，刚坐稳，秘书走过来对我说老板找我谈话。我花了十秒钟说，我知道了。 秘书在崔我，她以为我找不到老板的房间。我敲门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通电话，他示意让我坐下。老板对着电话说：“朱总，别这么说啊，在您面前我就是一凡人，千万别这么说，您来吧，我请你吃海鲜，这里的海鲜不错。”哦，老板以为他在某些人面前就会变成大仙，他真能开玩笑。 （摘在网络小说《让他天真个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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