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成功本身就是一种困境。近几年我采访的人士中有不少是我认识多年或曾经采访过的,如陈天桥,江南春。他们走过创业初期的艰辛与惊险,一步跨上纳斯达克的这匹快马,飞扬的股价,高涨的业绩使他们成为资本的宠儿。不过,还来不及高兴太久,这匹烈马就使出了顽劣的性子,它的贪婪,喜新厌旧和冷酷无情让人不寒而栗。自主成长跟不上了,那就并购吧,旧有业务遇瓶颈了,那就得赶快上个新项目,最好大一点的,跟13亿人口能做个乘法。如果失算了呢?如果管理跟不上了呢?那些今天举杯相迎的投资家,明天就会反目为仇。此时还能按自己原有的愿景去规划企业的明天吗?还能真正享受创业时的乐趣吗?也许这些都成为了一种奢侈。这就是成功的困境。 还有一种困境,叫万众瞩目。如陈凯歌,冯小刚,如妮可?基德曼,休?杰克曼。当初人们那个捧啊,曾经人们那个损啊,哪里有你辩白的余地了?妮可刚踏入好莱坞,坊间相传她不过是傍上了汤姆?克鲁斯,试图走捷径的美妞而已:陈凯歌拍了《无极》,故事的确牵强了些,受到揶揄后,用辞也意气了些,谁料得到这引来山摇地动的“馒头”风暴,真能将人活吞了似的。人一旦受到过度的关注,就成了某种象征。周围人对的他(她)的评价往往就夹杂了许多其它内容,平时被积压的种种情绪统统宣泄在一个人身上,这时就没人管得了是否公平了,当事人大概只有一边捱着,一边向上苍祷告。 比外界压力更难受的一种困境叫自我怀疑。哲学家周国平是位智者,就连他也逃不脱这重困境,甚至因为敏锐善感,他的痛苦比旁人还要来得更深切些。当他的好友郭世英在“文革”中因为对真理的探求而悲惨离世,他必须怀疑自己选择的哲学之路还怎么走下去。当他一个人被下放到偏远的小城,寂寞难当,他有理由怀疑自己是否会终老于此;当他高考返城,在婚姻之外邂逅爱情,他长期在责任和情感的选择中辗转难眠;当他心爱的女儿妞妞在婴儿期就被诊断得了绝症,他和妻子就不得不为保全女儿的眼睛还是生命而痛苦选择,在自责和相互责备中饱受折磨。这生命的难以承受之重,旁人又怎么体会?哲学,又如何能帮得上忙呢! 其实,个人的困境往往也属于时代。心灵的空缺,强烈的不安全感,生活的颠簸和感情的摇摆可能属于每一个人。我们的困境如此真实,而我们的欲望又如此强烈,所以整个社会都在一种焦躁中拼命狂奔,心事重重,生怕被这个已经丢三落四的时代甩在身后。 一种单纯而宁静的心绪显得陌生了。这也许是我们真的应该开始谈的话题。但这,又似乎不是一个谈话节目可以承担的。制片人拿着选题单子来跟我商量:做些创业致富的人物吧,观众还是对怎么赚钱感兴趣。 “哦……”这是我的困境。 准确地说,是困境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