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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学派对自家的学说怀着深沉而挚着的信仰,始终在苦行救世,一心为他人、为社会着想。《修身》篇说:“君子之道也,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四行者不可以虚假,反之身者也。”他们绝对屏弃士子们行言不一的陋习,要求自已“藏于心者,无以竭爱;动于身者,无以竭恭;出于口者,无以竭驯。”心中所珍藏的是对万民的永不消竭的博大之爱,行动保持的是对事业的永不消减的严谨实诚,口中说出来的永远是切实可信的雅驯之言,而且全心全意地终身实行,永不懈怠,“畅之四肢,接之肌肤,华发隳颠而犹弗舍”!墨家师弟子们真的用自已的实践塑造了铮铮国民应有的生命形态。他们自奉俭啬,而为社会呼号则唯恐不及;他们拯溺济危,而为弱小奔走即不计艰辛。他们一面苦口婆心地劝导在位者放弃奢华、放弃攻掠,放弃争斗,一面积极地争取和维护小民的安康和乐的生活;他们所苦苦追求的正是“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是整个社会的安宁康乐。 当年,“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悦,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丧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屐峤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说到这里,庄子也禁不住称赞道:“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一次,他为了救宋,从鲁国赶到楚国郢都,十日十夜不肯休歇,跑得面目黧黑,脚板开裂流血了,他撕片衣襟草草包札一下,又继续赶路。有一次,弟子禽滑厘问他“天与地孰仁?”墨子说:“翟以地为仁。泰山之丘,则封禅焉;培嵝之侧,则生松柏。下生黍苗莞蒲,水生鼋鼍黾鱼。民衣焉食焉,地终不责德焉。故翟以地为仁。”这段话,朴实而真切地表明了墨子的人生观、价值观。虽然得之于传闻。 《鲁问》记载着:越王对墨子弟子说,他准备把“故吴之地、方五百里”封给墨子,请墨子赴越,以便于随时请教。墨子对弟子说:“意(猜想)越王将听吾言,用吾道,则翟将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于群臣,奚能以‘封’为哉?抑(倘若)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吾往焉,则是我以义‘粜’也。均之粜,亦于中国耳,何必于越哉?”这很生动地表现了墨子重道轻利的高尚操守。他自奉甚俭,但却要求君上对贤士能“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以厚俸酬劳绩,“非以赐贤也,将以成事也。”(《尚贤》下) 其境界很高。 《备梯》记载了另一则动人故事:“禽滑厘子事(事奉、从师于)子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劳苦奴役自已来给别人使唤,却从来不敢问问自已有什么要求)。子墨子甚哀之(老师墨子很怜惜他、关怀他),乃管酒块脯(于是弄来一管簿酒一块大肉),寄于太山,昧茅坐之(临时在泰山脚下胡乱地抓把茅草垫着坐下),以醮(举杯慰问)禽子。禽子再拜而叹。子墨子曰:“亦何欲乎(你也有点什么要求吧)?”禽子再拜。再拜曰;“敢问守道(请问防守的根本办法)。”子墨子曰:“姑无,姑无(且莫问这个,且莫问这个)!古有其术者,内不亲民,外不约治,以少间众,以弱轻强,身死国亡,为天下笑。子其慎之!(古人有懂得防守之术、却不知爱民之道,轻率应敌而身死国亡的历史教训,不可不记着)恐为身僵(你学这个,恐怕反而会成为戕害自身的祸殃)。”他的语气恳切而温厚。“禽子再拜、顿首,愿遂问守道……”禽滑厘子坚持求教,墨子也就细细地告诉了他。这是一段催人泪下的师生对答,与《论语.侍坐》章所记孔门师生的轻松问答,完全是另一番滋味。墨子“非攻”,是反对以强凌弱;墨子“助守”,是助正义而防侵害。都是有原则的。墨子对攻防之道都有着极清醒的认识。他深知君主如果轻率地玩弄攻防技俩,必定倒霉,不可以无原则地“助守”。 社会成员的生活态度与价值取向,从根基上决定着社会的治安面貌。墨派学者真诚地希望通过自已的表率,带出一个良风美俗来。在身体力行的同时,墨子也注意宣传自已的思想和主张,其宣传很注重有的放矢,不逞口辩,务求实效。《鲁问》:“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喜音沉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则语之兼爱非攻。”这证明墨家学说来自现实,又服务于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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