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如火如荼,到1968年,它攀升到了一个顶点。对许多人来说,这是关键性的年头。文化大革命在这里进入尾声,该了结的事已经了结,剩下的事是“收拾金瓯一片”,上山下乡真忙!
高潮:上山下乡真忙
有些人认为,这个时候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为了把最具破坏性的红卫兵,从城市里赶到他们无法释放破坏潜能的广阔农村,大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意。这种看法似乎有点道理。 毛泽东态度的转变 研究这段历史的人,肯定不会遗漏这样一个细节。 1968年7月28日深夜,毛泽东紧急召见著名的北京红卫兵五大学生“领袖”:蒯大富、聂元梓、谭厚兰、韩爱晶、王大宾。其直接原因,是清华大学的武斗已经持续了100多天,死亡12人,损失数百万元。而7月27日进驻清华大学制止武斗的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却受到了学生们的阻拦和驱赶。 “今天是找你们来商量制止大学的武斗问题怎么办。文化大革命搞了两年,你们现在是一不斗,二不批,三不改。斗是斗,你们少数大专院校是在搞武斗。现在的工人、农民、战士、居民都不高兴,大多数的学生都不高兴,就连拥护你们一派的也有人不高兴,你们脱离了工人、农民、战士、学生的大多数!”谈话从凌晨3点半直到8点半,毛泽东警告他们:“如果有人继续反对解放军,跟解放军打仗,毁坏交通工具,杀人放火,那便是犯罪,要坚决消灭之!”毛泽东对红卫兵已经失望了:他们太狂妄了,太不听话了。 当然,单凭这一点来判断毛泽东的最初动机,显然太过幼稚。但在他的思想轨迹里,这应该是一个不应忽略的细节。 一个里程碑的诞生 7·28谈话前三个月,在中国的西北方向——甘肃会宁县城里,“文革”后的新政府成立了。当时看来,这与前者是完全孤立的两件事,而事后细看,我们会发现,二者之间竟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新成立的革委会第一个目标,就是把辖区内的人尽可能都送到农村去。新上台的领导认为:“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斗洗礼,住在城市长期脱离劳动的居民,社会主义觉悟有了很大提高,他们认识到,不参加生产劳动,不仅给国家增加负担,不利于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不利于缩小城乡差别,而且不利于自己和子女的思想改造。” 这场革命来得很彻底,以至于有些失去理智。这座只有688户的小县城,短短几个月中,竟组织了115期学习班。 参加学习班的男女老少,每个人必须发言,汇报思想,表示去农村的决心。一位名叫王秀兰的五十多岁老大娘,在学习班里学了一段时间后,受到那种环境气氛的感染,兴奋地表决心:“贫下中农在乡里劳动,为社会主义出力。我们也生有两只手,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城里吃闲饭,靠别人养活?” 从后来的情况看,这句话绝对经典。它被报社记者们概括成一句格言: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这不但成为报纸的醒目标题,而且也成为一时间全国皆呼的口号。经过学习班的“学习”,会宁县688户城镇居民中,有191户放弃城镇户口,955人分别到13个公社的生产队安家落户。 这是一个惊人的胜利。对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史来说,它是一个里程碑。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在发表这个消息的同时,第一次向全国宣布了毛泽东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它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惆怅无奈的离乡 “最高指示”发布后,似乎已准备就绪的整个民族,疯狂地手舞足蹈与之呼应。新华社发消息说:“从昨夜到今天,全国各大城市、中小城镇以及广大农村的革命群众和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一片欢腾,纷纷冒着严寒和风雪,敲锣打鼓,集会游行,最热烈地欢呼毛主席最新指示的发表。” 可是,在狂欢的表象下,是青年及其家人们最无奈的惆怅。对此,作家费声曾有过这样一段回忆: 不愿下乡的知识青年们东躲西藏不回家,但这是在中国,他们无路可逃。我们这些小宪兵天天追着那些胆小如鼠的父母们,要他们说出儿子或女儿躲藏的地方,立即叫他们回来下户口。啊,那个昏头昏脑的年月,人人作恶,人人惊悸的年月!我们通知这些父母的所在单位:停发工资、停发口粮;我们把封条贴在他们的家门上,叫他们无家可归。那些父母和儿女们最后只好投降。我们又把用红纸写成的喜报敲锣打鼓地贴在他们的门上,看着那些无计可施的青年们流着眼泪与父母告别。 当时,棋圣聂卫平是这样离家的: 1969年9月23日,早上,他向父母告别,又最后环顾一下将要离开的家,突然失声痛哭。没有人出来安慰他。因为没有人能保护他。 “最高指示”的发布,既为理想主义者指明了方向,同时也给悲观主义者增添了忧伤。在悲与喜的交错中,“文革”开始后的上山下乡运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声势,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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