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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次是同治四年三月,那拉氏罢免恭亲王奕訢的一切职事,妄加罪名,欲陷不测,引起曾国藩等人的极大恐慌,疑为清政府卸磨杀驴的信号。
曾国藩在三月二十八日的《日记》中写道:“是日早间阅京报,见三月八日革恭亲王差事谕旨,有‘目无君上,诸多挟制,暗使离间,不可细问’等语,读之寒心惴栗之至,竟日忡忡,如不自克。”于是,他苦思数日,便开始向心腹将领吹风试探,酝酿对策。四月三日他以巡察为名,相约驻扎裕溪口的水师将领彭玉麟赴下关一见,二人在一只小船中密谈良久,“言及国事与渠家事,欷歔久之”。那么,他们究竟谈何国事呢?数日后彭玉麟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议政王为九江蔡寿祺以莫须有污蔑,致出军机,中外骇闻。伏思今上当极,两宫垂帘,实赖贤王公忠体国,上下一心,华夷钦服,始有今日中兴气象。何物蔡寿祺,丧心狂吠,以珰人之授意,竟敢害于忠良。倭公不侃侃而言,亦竟阿于取好。议政其周召,若辈其管蔡乎?天下有心人能不愤恨欲死!不才欲以首领进词,而爵相极力劝阻,须俟城内动静,再作道理。兄不学无术,不平欲鸣,抑恨堇吐,其如愤火中烧何!” 还说:“小人道长,国家堪忧,残喘余生安得即赋归去,遁迹山林,不阅世事耶?”原来,令曾、彭二人言之感伤、“欷歔久之”的“国事”,就是西太后罢黜恭亲王一事。看来他们共同的意见是,此事关系重大,决不可坐视不理。惟所不同的是,彭玉麟欲马上动手,领衔上疏谏争。而曾国藩则要他静观时变,必须从京中了解到更进一步的详情,弄清事情的原委,才能决定行止,不能仅根据一纸京报就采取行动。这件事说明,清政府追查天京窖金与幼天王下落,遭受打击的仅是曾国荃一伙。曾国藩集团的其他派系可能不闻不问,有的甚至会幸灾乐祸,煽风点火。这是因为他们太不得人心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使之在整个统治阶级中成为众矢之的,也在曾国藩集团中陷于孤立。倘若清政府欲行兔死狗烹之策,将湘淮将领一网打尽,他们就会由四分五裂走向一致,联合起来抗满自保。根据当时的形势,很可能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或如萧一山说的那样,挥戈北上,拥曾为帝,亦未可知。联系那拉氏死后,因摄政王载沣排斥袁世凯,拆散满洲皇室与汉大臣的联盟,从而导致清王朝迅速灭亡的事实,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的。只是后来那拉氏见风转舵,重新恢复了奕訢“议政王”之外的其他主要职事,才避免了这种结局,曾国藩集团也仅只虚惊一场。
第九次是同治五年冬,因剿捻战争一时失利,清政府中途易帅,使曾国藩大丢脸面,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曾国藩自剿捻以来,屡受清廷的指责,防守沙河之策失败之后,更是接连不断,愈演愈烈。迨至同治五年冬,即已受到“寄谕责备者七次,御史参劾者五次”,使他感到再也干不下去了,只好自请革去钦差大臣之职和一等侯爵之位,以让贤者之路。然而,使他为难的是,天下之大竟无一个适当的安身之处。当时,曾国藩听到各种建议,有的劝其回籍省墓,有的劝其住京养病,有的请其回任江督,他以为皆不妥当。首先,回任江督行不通。因他辞职的理由是有病,“不能用心阅文,不能见客多说。既不堪为星使,又岂可为江督?”所以,既辞钦差就不能不连江督也一并辞去。其次,“乞归林泉亦非易易”,“若地方大吏小有隔阂,则步步皆成荆棘”。再次,“住京养病尤易招怨丛谤”。最后,曾国藩“反复筹思,仍以散员留营为中下之策,此外皆下下也”。他在给鲍超的信中也以此招为得计:“仆自去岁以来,寄谕责备者七次,御史参劾者五次,从无不平之意形诸言色。即因病陈请开缺,亦不敢求回籍,又不敢求进京,但求留营效力耳。”然实际上,此策则更加行不通。因为这样以来,不仅使后来者觉得碍手碍脚,倍生反感,且极易启人疑谤。正像有人说的那样,你留营中效力,谁人可以指挥?岂不是一舟双舵、一马双驭?同时,“维系军心之言与平日惧为权臣之意自相矛盾”,且有“挟军心以自重之嫌”。这前面一条可能导致李鸿章的坚决反对,他令其兄李瀚章劝曾国藩回任江督,即已显露此意。而后面一条更是曾国藩避之唯恐不及的罪名,是万万不可轻试的。当时也有人劝他直言极谏,陈明利害,以改变清政府的做法。他出于同一原因,不敢这样做。他在给尹耕云的复信中解释说:“窃观古来臣道,凡臣工皆可匡扶主德,直言极谏,唯将帅不可直言极谏,以其近于鬻拳也。凡臣工皆可弹击权奸,除恶君侧,唯将帅不可除恶君侧,以其近于王敦也。凡臣工皆可一意孤行,不恤人言,唯将帅不可不恤人言,以其近于诸葛恪也。握兵权者犯此三忌,类皆害于尔国,凶于尔家。故弟自庚申忝绾兵符以来,夙夜祗惧,最畏人言,迥非昔年直情径行之态。” 又说:“近有朱、卢、穆等交章弹劾,其未奉发阅者又复不知凡几,尤觉梦魂悚惕,惧罹不测之咎。盖公论之是非,朝廷之赏罚例随人言为转移,虽方寸不尽为所挠,然亦未敢忽视也。”就是说,可怕的不是御史而是为其撑腰的清廷,他们是根据朝廷的眼色行事的。朝廷发阅弹章,不过是放只氢气球,意在逼曾国藩交权退避,若竟倔强不服,必有更加厉害的后着,直至达到目的为止。曾国藩身为人臣,欲保名位,无论内心感受如何,都必须拿出对之忠诚驯服的样子,人君可畏,人言亦可畏。正像他在给李鸿章的信中所说的那样,“去冬以来,忧谗畏讥尤甚于昔”,“从此不居极要之任,或可保全末路耳”。最后,曾国藩迫于情势,不得不返回两江总督之任。因李鸿章剿捻急需两江之饷,若易他人为江督,则未必能够保障前线各军的饷运。既然李鸿章一再以此为请,他也就很难拒绝了。然而,这对曾国藩来说却是一件含羞忍辱之事,不仅令其数年之间心情不畅,且遗终生之悔。同治九年三任江督时复函友人称:“剿捻无功即当退处深山,六年春重回江南、七年冬莅任畿辅,皆系画蛇添足。”不过,这只能说明其内心的懊丧,事实上却无法真正这样去做。此可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坚信命运之说,大概这也是根据之一吧。
第十次是同治九年,曾国藩将天津教案办成典型的屈辱外交,使自己成为过街之鼠,众矢之的。清政府再次中途易帅,让他灰溜溜地再返江督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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