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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欧阳升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我已度过不惑之年。虽然衣食无忧,家庭幸福,但在我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怀旧之情,尤其是上个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和老兄争吃油渣子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油渣子是什么?估摸现在80后的年轻人没几个知道的,那是一种肥肉榨完油后的剩余物,可能现在的孩子想想都会觉得腻,但这却是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所有闻不到油腥味的人的梦想。 说油渣子,先得从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说起。“大跃进”后,我出生在湘西南一个老区县乡村。那是困难时期,物质生活清苦而单一,平时的一日三餐都要算计度日。我清楚地记得,每年分到各户的粮食并不多,加之经常要割“资本主义尾巴”,乡亲们不能也不敢搞庭院经济来弥补口粮不足。 我家兄妹四个不算少,每顿早饭都是计划定量,每人大约二两米样子。开饭时父亲惟恐小孩争先恐后,搅乱饭局,就本着“强者不能多占,弱者不可全无”的思想,不分老小按份数把饭均匀地盛好,摆在餐桌上,由个人去端。我好强贪多,总是抢先一步去挑选那碗自认为饭盛得最多的。 午饭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富有“特色”,将红薯切成小四方块混在米中一起烧煮,叫“红薯饭”。这一顿母亲不惜多煮,常常是满满一大锅,父亲也用不着再分饭。照实说,一家人都可以吃饱,但我例外。由于红薯饭搭配比例是薯多米少,从小调皮挑食的我实在难以咽下,我宁愿少吃挨饿,也要把薯块从米饭中挑出来,有几次我埋怨红薯饭难吃,竟然任着性子把薯块抛在地上,结果被父亲发现,遭到他严厉地训斥,还挨了好几个耳光。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过年能够多吃一点肉,平时吃菜以坛子酸菜和绿叶蔬菜为主,最多的是酸萝卜、酸瓜藤和南瓜、白菜之类。因酸菜吃得过多,炒菜油量又偏少,我常常感觉牙齿发酸,肚肠枯慌。那个时候一个月吃一次肉都很困难,由于处在计划经济时期,紧俏商品都是凭票供应,想要买肉改善伙食没有肉票可不行。每到发肉票的时候,小孩子常常跟着大人去看热闹,心里更是乐滋滋的,像过节一样。那时买肉不像现在,大多是挑肥的买,因为肥肉可以榨出些荤油炒菜用,剩下的油渣子常常成为孩子们争抢的美味。 为防止青黄不接和炒菜断油,父亲偶尔利用农闲外出为别人修房子,靠挣一点务工费买肥肉煎油炒菜。因素多荤少,营养跟不上,我不得不动脑筋搜寻每一次接近油荤的机会。 起初我曾指望家里勤过节或多来客,以求改善伙食。但在那年月,这种想法显得十分幼稚和不现实。后来我和老兄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家里平时都是煎肥肉炒菜,每当母亲炒菜前夹着一、两小块肥肉煎油涂锅时,兄弟俩常常站在灶边,双眼圆瞪着锅子发直,要知道,那可真是难得的、能享受一点口福的绝好机会。一旦母亲煎完那小块肥肉,我俩争相抢夹锅里那少得可怜的油渣子吃,因双方总有得失,甚至“大动干戈”。为避免发生矛盾,母亲用锅铲把油渣叉成均匀两半,我俩一人一半。张嘴接着那么一丁点近乎烧焦发黑的油渣子后,我总舍不得嚼碎下咽,吮含在嘴里,慢慢地、细细地品味那诱人的油香,心里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靠了父母的勤劳节俭,像我家这样队上的老“欠帐户”,不但很少吃到断油的“红锅菜”(“红锅菜”就是蔬菜不放油直接用锅炒熟了吃。在困难时期,食用油供应短缺,“红锅菜”就是老百姓家的家常菜。吃“红锅菜”肚子里缺油水,特别容易饿,所以只能拼命吃饭消除饿感。),而且能经常分吃一点香喷喷的油渣子,那确实是一件难得大美事儿。 如今,生活富足了,争吃油渣子的年代也将永远不复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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