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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袁世凯后悔了
袁世凯何以会称帝，袁的亲属及亲信都说，主要是吃亏于他的大公子袁克定
。
与所有的专制君主一样，袁世凯到晚年最相信的，也是自己的儿子。然而，
就在其长子极力鼓动他当“中华帝国”皇帝的时候，他才猛然悟出自己陷入了绝
境。
这个事我做错了
那些日子，袁世凯乐颠颠地忙碌着登基，全家女人们也都跟着乐呵呵地订制
娘娘和公主服饰。可是有一天，未来的三公主袁静雪瞅着丫环买回来的五香酥蚕
豆傻了眼——袁世凯家法很严，自家的女人，无论大小妻妾还是哪房女儿，一概
不准抛头露面，所以，袁静雪想吃蚕豆，只能让下人上街去买。袁静雪无意发现
包蚕豆的《顺天时报》竟然与自家的《顺天时报》完全不一样！外边的报纸上多
是反对父亲称帝的报道，而自家的“舆论导向”却全是拥戴老爸当皇帝的消息！
三小姐懵了，当晚例见父亲时，就把包蚕豆的报纸递了上去。
《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在北京办的一张销量较大的报纸，袁世凯公余之暇总
爱读它。那上面，“劝进”的文章一边倒，他以为这就是民心所向。迟至此时，
袁世凯才明白：他将国体改为帝制，并非“天下归心”。
原来，袁世凯这段时间看到的，一直是袁克定为他单独印制的假报！联想到
这一阵子老有“请愿团”（甚至妓女们也组成一团）到“公府”（总统府）门前
“劝进”，各地总有电报请他改做皇帝，老袁恍然大悟：都是大儿子捣的鬼！
第二天，盛怒的袁世凯召来袁克定，越说越气，甚至动手用皮鞭狠狠抽打了
不肖之子，边打边痛骂其“欺父误国”。
也有人说，袁世凯是上了“筹安会”的当。“六君子”这个劝进组织中，有
“国士”之称的湘籍才子杨度、有内务部总长朱启钤，他们一心拥护帝制，忙着
把袁世凯往御座上推。他们欺上瞒下，大造气氛，终于使得整日呆在深宫里的袁
世凯头脑发热，“勉顺舆情”，放着牢固而舒适的西式高靠背椅不坐，宣布要改
坐满人让出来的又硬又冷的御座——他成了新朝“中华帝国”的皇帝，那班人不
就是开国元勋了吗？
在中华民国成立三年多后，袁世凯斗胆称帝，招致天怒人怨，民心全失！他
追悔莫及，一病不起。在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的《八十三天皇帝梦》一书中
，袁的第七子袁克齐详细回忆了袁的弥留之际：记得我父亲死的那一天，曾把我
大哥叫到里屋去，我们在外屋听见我父亲说：“这个事我做错了，你以后不要再
上那几个人的当！”过了半小时，他就死了。
看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袁世凯后悔了。
君主不是不可以有
其实，骨子里，袁世凯还是喜欢当皇帝的。
袁世凯不喜欢七嘴八舌的政治局面，不喜欢直接面对政客们的相互攻讦与掣
肘。
他不止一次地对身边的人表示过这种茫然：总统、总理、总长（部长），都
是“总”，到底谁说了算？
他手下一位要员曾更精辟地大发牢骚：“民主就是无主，共和就是不和！”
皇帝时代，哪个文人敢公开辱骂“当今圣上”？可改成民国了，报纸上竟总
拿他堂堂大总统“说事儿”，公开点名指责不说，甚至有报纸公然刊登了一组题
为《老猿百态》的漫画，其中一幅，画着一只猴子举起写有“专制”两字的大刀
横跨于北京城头，题曰“刀大杀人多”。猿即袁，如此放肆地攻击国家最高领导
人，实是“恶毒”之极！
袁世凯封建意识很浓，且个性极强，面对民国的诸多民主、自由现象，他这
个大总统着实有点适应不了。所以，如果有那样的机会，可以让他乾纲独断，他
还是会心痒难耐。
一次，在讨论复辟思潮的会议上，袁世凯说：“君主嘛，也不是不可以有；
但真要有皇帝的话，得找个姓朱的，最好是洪武后人，我看朱总长就可以嘛。”
“朱总长”是指朱启钤，都说他是朱元璋的后代。听来似玩笑话，实际也是
袁世凯释放的信号——他不反对君主。
自己心中有鬼，一帮鼓吹帝制的人也格外卖力地进行宣传，但在大是大非面
前，别说舆论的向背，就连他的亲信好友们也都不买帐。
张謇（jian）是袁世凯政府的高官，他对袁世凯苦口婆心，“陈是非，说利
害，达二小时之久”，劝他做中国的华盛顿，而不要学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
黎元洪是民国政府副总统，与袁世凯是亲家，一日，袁世凯试探他：
“近来有许多人要我做皇帝，亲家，你看怎样？”
“革命的目的是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亲家，如果你做了皇帝，怎能对得起
武昌死难烈士？”
袁世凯听不进去。黎元洪搬出南海，谢绝宾客，对政事装聋作哑，以做消极
抵制。外界甚至传言：“黎副总统欲入佛教会，安心研求经典”。
冯国璋是袁世凯的亲信，听了外界传言，直接去问顶头上司，袁世凯见他对
帝制似有微词，便极力否认：
“我有一个孩子在伦敦求学，我叫他在那里购置薄产，倘有人再逼我，我就
到那里去定居，从此不问国事。”
可是，当冯国璋得知鼓吹帝制的“筹安会”在京成立时，气得直跳：“老头
子真会做戏！这哪里是把我当作自己人！”
杨度是“筹安会”的绝对领导，在那篇堪称经典的《君宪救国论》中，他说
：
“中国人程度低，共和决不能立宪，只有君主才能立宪，与其共和而专制，
不如立宪而行君主，且共和国选举总统时容易发生变乱，国家永无安宁之日，计
唯有易大总统为君主，使一国元首立于绝对不可竞争之地位，庶几足以止乱。”
浓缩成一句话就是：只有帝制才能救中国。
杨度此文大合袁世凯胃口。袁世凯称赞他“真旷代逸才也”，并手书“旷代
逸才”四字，制成金匾赠给他。
在鼓吹君主立宪的问题上，杨度占了先机，后来则有交通系领导梁士诒“奋
起直追”。梁士诒本来作壁上观，后因下属的贪污舞弊案中有他一份，被袁世凯
得知后，只得戴罪立功。 他的特长是筹集经费，卖了6000箱烟土，得了2700
余万元，全做了帝制经费。他用这些经费收买各方，策动各色请愿团，一夜之间
便冒出“商会请愿团”、“人力车夫请愿团”、“孔社请愿团”、“乞丐请愿团
”、“妓女请愿团”等等花样，这些人手摇旗帜，大呼小叫，奔到新华门外团团
下跪，递交请愿书，恳请袁世凯体贴民意，早日登基。
但袁世凯要把决定权“交给”人民。1915年10月8日，他宣布召开国民代表大
会，是共和还是帝制，交由大会“议决”。
中国居然要出现“民选”皇帝了！
“国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们自然都是一些可靠的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在京
就职、籍贯在省的军政官员。这些人回省担任代表，一人可得五百大洋的旅费。
“议决”程序是这样的，各省代表在各省填票，再汇集到京清点。表决之日
，各省会场每个代表桌上放毛笔一支，墨盒一个，点心一盘，笔杆、墨盒和点心
上都印着“赞成帝制”四字，“监考”官员在旁手指这四字，不断说着：“写，
写！”填票者稍有沉思犹豫，旁边官员立即催促：“快写快写！”场外还有士兵
配合，把枪拴拉得哗啦响。议决结果：填票1993人，赞同1993人，100%通过恢复
帝制！
我要做个好皇帝
1915年末，袁世凯开始大批授爵封王，并宣布1916年改为“洪宪”元年，元
旦举行登基大典。12月23日，蔡锷将军领导的云南护国起义爆发，把一切都打乱
了。
著名的保皇派康有为写信给袁世凯，直呼“慰亭总统老弟”，劝其赶紧退位
；好友徐世昌从河南来电警告：现在取消帝制还来得及，否则将不可收拾。
称帝把全国搞成了一团糟，外国立即做出强烈反应。驻京使团来电，指责说
“变更国体，民不尔附，强项而为，徒召乱阶”。袁世凯的“中华帝国”和“洪
宪”王朝，根本就没得到国际承认，凡是署名“洪宪”的外交公函，一律被退回
，袁世凯只好仍以总统名义和国际打交道。这番不伦不类，使国外报纸以“皇帝
总统”来滑稽地称呼他。
他四面楚歌，但仍很固执。在他的“新华宫”内，他一边调兵谴将，一边挑
着大拇指，一遍遍地说：“反正我要做个好皇帝，反正我要做个好皇帝！”
这个“好皇帝”只做了83天，1916年3月22日，穷途末路的袁世凯通电全国：
取消帝制，废除洪宪年号。
为时晚矣！各路人马不依不饶，非要袁世凯退出大总统位子来不可！皇帝没
当成，总统位置竟也保不住了，袁世凯绝望了！
退位后不到三个月，袁世凯因尿毒症一命呜呼。死后的袁世凯，尸身肿胀，
所有衣服都无法穿上，家人情急之下，想到他那件称帝时所穿的大龙袍。取出一
试，确实可以。于是，在皇帝梦上身败名裂的袁世凯，在咽气之后，依然穿着他
心爱的龙袍。
在此之前还算是英雄的袁世凯，由此成了“窃国大盗”、“独夫民贼”、“
乱世奸雄”。这些头衔，人们让他一直戴到现在，而且，还将继续戴下去，这就
是所谓“骨朽人间骂未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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