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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散记
西安——古称长安
(一)
客寓西安，住所便是阿房宫旧址南花园。然而,栉次鳞比的现代建筑早已淹没了昔日皇家庭院的幽静。问及阿房宫，向导满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哎，早荒了，不看也罢。”
真的，一个用夯土垒成的大土台基就那么孤伶伶的斜卧在冬日的寒风中，满目的荒芜，满目的凄凉。《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步，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这就是阿房宫，那个我在文史中，在传说中早已熟识了的阿房宫。
黯然。耳畔似有兵器撞击之声，烟尘弥漫中，脚步声纷至沓来，火光冲天，有寒风呜咽着从身边掠过，阿房宫华丽的亭台，巍峨的楼阁，如云般美丽的宫娥，穿越千年的烟尘来到眼前，霸王高举帅鞭，挥戈向前。
成熟是洗刷了偏激之后的从容，阿房宫上空熊熊的烈焰只能说明项羽的短视。一个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心智上都不能称之为成熟的项羽，又怎能击溃“善谋略，工心计”的刘邦？霸王别姬，自刎乌江也只能是历史大浪淘沙的必然结局。霸王徒具霸气，又怎能不“四面楚歌？！”
（二）
走进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1﹟坑中六千多个与真人真马大小相同的武士俑和拖战车的陶马以整齐的方阵迎接了我们。
陶俑仿秦宿卫军制作。细细看去，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和疲惫，眼睛里满是阅历千年的沧桑。陶俑，是不是你并不情愿做人家的守灵护卫？是不是信守千年的忠诚仍摆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你依旧在此地伫立，伫立，却得不到你所向往的自由？不能如清风流水一般的呼吸？
精心覆造的钢筋骨架建造的拱形屋顶，大理石的水磨地面都让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兵马俑应有的苍凉感在现代气息浓郁的展厅里荡然无存。满脸欣羡的老外相中了一件仿制的很粗糙的青铜车马，几番回合的砍杀，“”ten_doller的卖价以“8美元”成交,完全而公道的市场价格.在这里,我看不到近万名陶俑为始皇守护于地下的悲壮,看不到历经千年仍忠于职守的兵俑的无奈,我感受的只是由于时空跨越的巨大落差.
在人民警察鲜明的帽徽下,昔日暴虐不可一世的秦始皇的宿卫军不也一样要接受人民的管制吗?以铁权对铁腕倒象是对历史的一种嘲讽,始皇泉下有知,可能心安?
(三)
骊山居陕西临潼县城南.“骊山晚照”为关中八景之一,西绣岭上的老君殿,便是唐华清宫的长生殿所在地.山顶有土台,相传是周幽王为博取褒姒一笑而举峰火戏诸候的地方.唐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在西绣岭建汤泉宫,后改名温泉宫,天宝六年(公元747年)再行扩建,更名为华清宫.唐玄宗每年携杨贵妃到此过冬,常在此沐浴.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耳恭听凝脂”，即指此。
少华汤、莲花汤一一看过，站在海棠汤旁，我长久的伫立。
圈成海棠花瓣的青石仍是千年以前看着“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玉环出浴时的那一块。午后的冬日斜斜的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券石上，懒懒的打量这千年未变的景物。游人匆匆、匆匆而过，只有我一个人疾痴的在心中默背着《长恨歌》，痴想着已如烟云般远逝的陈事。“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这句在长生殿中密约定情的誓言，曾被后世多少热恋中的男女重复过？尽管有“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的悲叹，尽管有“花钿委地无人收”的凄凉，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是不俗的一件佳事！
但愿人长久！
但愿人长久！
每座汤池，都是专人专用的御用之物，有严格的划分，每一座汤池上都新建了红墙碧瓦的仿古宫殿以恢复古迹，然而，一眼望去，便如东施效颦的扭捏作态让人满心不快。自然的人文古迹一经加入了刻意的人工修饰，便被弄得面目全非，不忍多看。
还是去看看自然一些的吧。
（四）
驱车去看乾陵。乾陵是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合葬墓。高宗于文明元年（公元684年）葬于乾陵，武则天于神龙二年（公元706年）葬于乾陵内。陵东南有永泰公主李仙蕙、章怀太子李贤、懿德太子李重润等十七座王公大臣的墓冢，在永泰公主墓旁建有乾陵博物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赶到目的地，黄土高原已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纱衣。
游人甚少，一眼望去空旷的很。也好，我慢慢地徘徊在宽阔的古道上，去想那个天生丽质、极富才华又具传奇色彩的武则天，去想那个从十四岁的女孩子挣扎、奋斗到八十岁老妪的女人的一生，去想我在《资治通鉴》《太平广记》的故纸堆里读过的，有关她的故事，想她坐在古老御辇中，做许多女人想做而唯有她一个人做到了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走过石人石马的仪仗，走过了六十一王宾像，巨大的无字碑直刺苍穹。聪明的武则天深知历史是最公正的，于是她留下一块无字碑任由后人评说。当历史转过千年，终于超越了那些野史秩闻，还她一个公正的评价，承认了她在初唐时期的政治成就。
想象不出，她是以怎样的坚毅和勇气，才能以宁静告别一生的喧哗。自从那个初夏的五月，她走进乾陵，便无人瞻仰过她的圣颜，不知是不是在一切的人生奢华都褪却后裸露出超俗的寂然。乾陵的墓道口已经找到，但据说防腐技术不过关，一直没有开掘，我并不急于参见。我想：她现在应该有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不管从前她担负了多少苦难，多少刺伤，多少为了生存的不得已，至少，如今，她可以长眠于西北大地。不用在天命、权力与人性之间继续苦苦挣扎。
站在乾陵之上向下望，石像的仪仗排列开去。恍惚中，武则天头戴美丽而学生的皇冠，在辉煌的殿堂里，皇袍一展……
向导言道：赶早走吧，天上有雪，只怕再下。
天上有雪，秦岭一袭白衣，如初唐时节的温婉与华丽。
[em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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