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经验主义的终结者 庄子讲过一个故事,说是齐国的国君在堂上大声读书。一个叫轮扁的木匠在堂下做车轮,他放下手中的锤子和凿子来到堂上,对国君说:"冒昧地问一下,您所读的是什么?"国君答道:"圣人之言。"木匠问:"圣人在吗?"国君答:"已经死了。"木匠说:"那么您所读的,就是古人的糟粕了!"国君说:"寡人读书,做车轮的凭什么来说三道四?说得出道理就算了,说不出道理就处死。"轮扁说:"臣不过是根据臣做的事来说的。做车轮的时候,凿过头了就松而不牢固,凿不到位又太紧了装不上去。不松不紧,全靠得之于手而应于心,讲是讲不明白的,心里有数就是了。臣无法把这种感觉讲给臣的儿子,臣的儿子也无法从臣讲的话里学到,所以人到七十了还不得不亲自在这里做车轮。古代圣人和他们难以言传的智慧一起死掉了,那么,您所读的不就是古人的糟粕了吗!" 庄子提出的问题是:凭经验感悟的知识难以传承。
最近,日本制造业界的某个代表人物在电视访谈节目里提出一个问题:如何增强日本作为一个制造强国的实力?给出的答案是:制造业必须走数字化生产的道路。
在汉语里,"便"这个字可以表示某种肮脏的东西;"金"这个字不管是做名词还是做藻饰词,总是表达重要、高尚、珍贵之类的意思。贵贱得失之别如此鲜明,谁愿意隐忍苟活沉沦在粪土之中而不辞呢?
于是就不能不考虑这样的问题:当今世界,谁在主导数字化产品的制造?谁掌握了数字化制造领域里的知识产权?谁是数字化产品消费世界里真正的上帝?谁在那里赚着大钱?
答案也许各色各样,但有一点很清楚:在上述四个方面,中国人都不是主角。尽管满世界都能看到"中国制"的产品,可是产量不代表质量,中国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称之为制造业大国。
那位日本制造业的代表人物本身是一个设计服务商。他公司的业务是把以往需要手工操作的精密加工过程,转变成数字化流水线加工,如金属模具的数字化生产。
金属模具是产品之母,是用来制造产品的产品。内行都知道"模具"这个词的技术分量和商业价值。以往,制造金属模具主要是钳工的活儿。钳工的工作讲究眼力和手感,其中蕴涵的对尺度的精密把握,是从累积的经验中升华出来的一种直觉,那是一个优秀的钳工必不可少的资本。可是,这种经验式的本领很难完整地传承下去。
那个日本企业把金属模具的精密加工过程进行分解,从取毛坯、量度、划线,到车、钳、刨、磨、铣、抛光,包括各道工序之间衔接时的取工具、换刀具、弯腰、伸臂、低头、抬头等,一一做了分析,明确每个动作、每道工序的目的,算出每个步骤的必要性和所需要的时间,先进行流程优化,再根据优化的流程设计生产线和相关的机器手。结果使每件产品的生产工时减少一半,成品率几乎为百分之百,生产人员培训简明,工厂的生存不再过度依赖某位老师傅的健康和情绪,从而大大减少了"人"造成的不可测因素对生产的影响。
如今,人类知识财富中以感觉为基础的那一部分正在被数字化。以往需要依赖感觉来处理的工作,如:调味道、调香型、调酒、调颜色、调音高音色、调温度等,几乎都有了数字化操作手段。
经验也正在被数字化。以往需要依赖经验来从事的工作,如模具制作、钣金加工、翻砂淬火、烤漆电镀、机床操作等,都逐一变成了数字化全自动流水线。
就连社会也正在被数字化。行政事务的处理,不是在规章化、条理化的基础上向数字化管理方面发展吗?
数字化了的知识更有利于知识产权的保护,数字化了的经验更有利于推广和传承,数字化了的生产既有利于管理,更有利于提升产品和企业的竞争力、拓展市场。目前,中国的老百姓关心的似乎还是数字化消费品。但是,中国的企业家、政治家,尤其是所有的年轻人,更应该关注如何把中国人传统的制造感觉、经验和工艺转换为翔实的数据,进而实现数字化生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