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事
舅舅终于给我电话了,前段时间偶然思及,内心还显得有些不平。后来底气不足的大舅舅,把电话给了舅妈,舅舅总是唠叨这外甥就是跟舅妈亲。孩子是需要呵护关爱的,记得三十多年前了,是十岁生日那天。不知何起因?反正自己遭受委屈,在河边洗碗,一边还在抽泣着。大舅妈悄然而至,祝我生日快乐,帮我擦去眼角的泪花。大概不是一起,不过当时舅妈肯定许愿的,要带这个小外甥到常州去玩。那时看到公交车,就特愿意闻那汽油味。农村是十分贫瘠的,几近原始。后来走出去,看到许多内地、边远地区、山区,还是儿时农村那一般的原生态。只是偶然冒起几家工厂,烟囱、污水,把周边污染的,让记忆一下回到当下。
儿时是不懂大人的事的,长大后才知道,大舅舅是当兵因为字写得好,因为外公成分的关系没了提干希望,回到老家的。舅妈是常州市里的知青,据说是舅妈喜欢上大舅的,大舅因为遭遇诸多不平,心绪一直不是很好,两人口角也不少的。后来添了两表妹,76年之后逐步回城了,又恢复城市人的骄傲来。大舅妈就是怜悯这两个外甥,那次大舅妈给我带来了一段面料,是军绿色的高档呢绒。母亲本想给我哥做衣服,我再三坚持,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后来破天荒地给我做了一件上装,大概穿了五六年,一直感觉很神气。即便进了城,在同学中也备受瞩目,而今仍记忆犹新。
跟母亲相处,我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直到母亲离世,我才幡然醒悟。子欲养亲不在,如此这般的疼,只得残留我的心田,成为永远的遗憾。母亲儿时就是一十分出色的读书人,当时刚解放吧,重男轻女的外公因为田地没收,反倒带上了地富帽子,也就没力供女儿读书了。据说当时城里一中的班主任,自己走了几十里的土路,找到田埂上的外公与母亲。用类似“政治”言论阐述男女平等,终于给母亲赢得了再读书的机会。母亲也不负众望,一举从初中考到了南京汽轮机学校(中专),也算草鸡窝中飞出了金凤凰。数年之后,临将毕业,58年吧?响应什么号召,什么到农村去,单纯的母亲义无反顾打起背包当天就离开了母校。据说其他的同学因为要回家了,就多逗留几日在南京游玩,母亲因为经济拮据不舍得先走了;而命运之神就是如此玩世不恭,第二天据说上面就下了命令,这批学生是国家急需人才必须留校。而母亲因为单纯、冲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定意义上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当然由此也有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农村就是务农,比的是力气与劳作技能,这些跟一直在城市读书的母亲无缘。加上读书与城市生活养成的诸多思维与生活习惯,也是跟劳苦大众格格不入,遭受委屈与排挤大概也就在所难免。加之心高气傲、争强好胜,愈加加重了实际生活中的压迫感了。回想儿时的农村,除了整日里大喇叭播放一些概念,剩下得大致就是劳作,就是公粮、公家、工分。当人们的劳作无法获取基本生存所资,各种矛盾即便再高压也会呈现千姿百态的。我记事开始母亲一方面特勤快、能干,另一面就是脾气暴躁,说翻脸就翻脸,跟这个吵那个吵。外公是我哥出世那年投河自尽的,据说也是一个较为出色的人,人长得也高大神气,而且还学了郎中的手艺,当地医疗几乎是空白,自然也起到了救死扶伤的作用,颇受乡人尊重。因为临近解放了,不单省吃俭用置了几亩地;据说还为了乱世自卫,几个人合伙买了一支手枪。据说大舅儿时还拿着把玩过,解放了,怕了,扔进河沟;后来清查,怎么也找不到,私藏枪支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一向受人敬重,而今不断地批斗,受不了,就投河了。相信当时的这些个遭遇,对于母亲、舅舅们的性格情绪,均会产生诸多影响的。
加上母亲跟父亲恋爱,嫁到王家后才知道,老爸家境更为苦寒。爷爷是从苏北流浪到江南的,当时已经16岁,过继王家21岁,自然会受到村邻排挤。我有记忆开始,就奇怪我前的自留地不是直的,而是向我家倾斜许多。当时我父亲已经当了校长多年,父亲在那个年代只有勤奋工作、忘我革命。现时偶然聊及,我也问起,当时为什么不对外公家多些照顾,父亲无奈地说,其实自己也已经受到一些波及。因为家境清苦,还欠下不少债务,母亲生下我兄弟后,生活精神压力也就愈显巨大。儿时的我是不知父母愁的,顽皮、不好学,懒惰、好逸恶劳,喜欢投机取巧,而老哥就老实许多,读书也比我认真踏实许多,自然就愈加讨得母亲宠爱。孩童时代,自己也不懂,也无所谓,而且自己有记忆开始上学就跟着父亲,作为校长的孩子,多少还是可以任性不少。逐步养成大大咧咧的习惯,其次大概就是拈轻怕重了,这些陋习其实一直影响至今。我后来感言,一个孩子的性格跟当时的家庭环境有着内在的关联,那个荒诞的时代,诸多同仁,也是大同小异吧。
跟母亲的不合,随着我长大,母亲痼疾加深,愈显明显了。我们说不到一起去,进入青春期也就愈显逆反。我的婚姻是母亲老哥促成的,后来成了自己的家,母亲偶然上门,我也爱理不理,倒是爱人不时提醒责备我。现今思及,一股委屈化作醇醇的念想,摇荡我的胸膛。在母亲病危的时候,母亲眼中投射出无尽的温情,关照我:兄弟和睦,要对老婆好。
还是回到那次被舅妈带到常州去吧,住了不少日子,似乎在寒假中,年前年后已经记不清了。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我不是没有进过城的,只是当时还太小,记忆十分模糊,也就是两三岁吧。就多次给母亲带到县城,还在幼儿园呆过,也曾托人看过。还因为着凉,得过疳积,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连小命也丢了。后来据说是大姑妈,带我回家看了几年的中医才缓过来。至今大姑妈家的场景,还可以不时浮现脑海的。因此来看,上辈人的亲情,相对我们这代有天壤之别,这到底是进步还是退化?也是那年我十岁,大姑妈因为心肌梗塞去世了。
当时的记忆就是第一次进城,至少像常州这样的大城市。当时那个小区叫清凉小区,后来每每来到常州总会不时忆起。舅妈家也就是三十来平米,一个大房间一个小房间。舅舅舅妈住在大房间,两个表妹住小房间,我去了两个表妹只得搬去跟舅舅舅妈住。再就是一个走道隔起来的厨房小得可怜。表妹当时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小表妹还在牙牙学语阶段。城市对于我而言一切都是那么神奇、新鲜、优美,舅妈每日里给我搞各种不同的吃食;今日还能记起当时舅妈自己做的春卷的味道,那是平生第一次。一有时间舅妈还会带着我到处走走,甚至走亲访友。记得是舅妈一弟弟结婚,我也像个尾巴似得跟着撑喜酒;在那,我第一次吃到蘑菇,直至今日我还是对蘑菇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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