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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强悍如水》——弱者的强势生存之道 [打印本页]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0:58
标题: [原创]《强悍如水》——弱者的强势生存之道
故事梗概

《进化论》最核心的两句话:“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可是,对于弱者而言,就真的连生存的权力都没有吗?

全球化的今天,弱者有没有一种强势的生存艺术?现代人应该从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汲取怎样的人生智慧?孱弱的民营企业真的就没有办法和顶级跨国公司同台竞技吗?

萧云帆,这位神秘的策划人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居然离奇般地辞职。此后不久,便隐匿在幕后,向饮料业的两大跨国巨头骤然发起攻势,精心策动了一场让业界为之震惊的“可乐事件”。

程雪雁,一位如水一般的女子,出人意料地离开令人仰慕的外资公司,只身一人进入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企业任职。为了让企业“得救”,她的灵魂历经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礼。

两个人,就像两条永远也不会重合在一起的平行线,分别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踽踽独行。一次意外的重合,他和她之间究竟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

透过弥漫着硝烟的商战,让我们凝心观照人性的本来。蓦然发觉,灵魂深处的那片净土本无所从来,也无所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13 8:18:35编辑过]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1:03
第一章
1.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程雪雁随着鱼贯而出的人流信步走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向酒店大堂西侧咖啡厅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成熟的淡定和优雅的自信。一头乌黑的秀发,剪裁得长短恰到好处,嘴唇线条分明却又不失柔和,一张白晳如脂的脸上泛着自然的光晕,仿佛是一幅未经任何修饰便一气呵成的水墨画一样清新自然。
程雪雁径直穿过大堂向咖啡厅走去,步履虽略显匆忙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从容。刚刚步入咖啡厅,她就看见谢思涵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向自己微笑着招手。
“思涵!”程雪雁也一边向她挥了挥手,一边匆匆地走过去和她亲切地拥抱了一下。
两人落座之后,谢思涵为程雪雁叫了一杯咖啡。
程雪雁端起咖啡,一边笑着打量谢思涵,一边意味深长地问:“姐姐,你从北京大老远的跑到这里,不会仅仅就是为了请我喝杯咖啡吧?”
谢思涵27岁,身穿一套暗红色的套裙,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特有的干练气质。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笑反问道:“你说呢?”
程雪雁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说:“我除了会‘贩人’之外,别的本事似乎目前还没有。”
谢思涵不动声色地说:“有这个本事就足够了。”
“难道是……”程雪雁仿佛明白了谢思涵话语中的含意。
“不错。”谢思涵点了点头,一边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程雪雁,一边说:“你所需要的资料都在这。”
程雪雁接过,随手翻看着,里面的内容很全,有:
北溟饮品有限公司简介
企业法人营业执照正副本复印件
税务登记正副本复印件
银行开户许可证
组织机构代码证
食品生产准产证
……
谢思涵说:“我们集团准备在山城兴建一家饮料公司,老板吩咐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物色一个合适的总经理。而这就是我香港之行的最终目的。”
“为什么找到你呢?”谢思涵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于公来说,N.I.C这家老牌的外资猎头公司应该不是浪得虚名,而你作为N.I.C的资深猎头顾问,自然也绝非等闲之辈,做起这件事来即便不是游刃有余,但至少也是不在话下;于私而言,念在我们是大学最好朋友的份上,你也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无法交差。”
程雪雁把资料放在桌上,故意显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就为这么点事让你大老远跑来?难道你就不为点别的?”
“那就再加上点煽情的成分。”谢思涵微微一笑说,“此行是为了专程看望妹妹,顺便再把公事办一下。”
程雪雁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虽然有些言不由衷,但听着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谢思涵笑了笑,问道:“妹妹,你的终身大事到底有没有着落呢?贩了这么多的人,就没给自己留一个?”
程雪雁喝了一口咖啡,不动声色地说:“我从来都是公私分明。”
谢思涵语重心长地说:“女人啊,遇见合适的就赶紧把自己嫁了,要不然几年一过,人老珠黄,再想嫁都难了。”
程雪雁放下咖啡杯,问道:“嫁出去就可以不老了吗?”
谢思涵说:“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二人相视一笑之后,谢思涵正色道:“说句心里话,雪雁,我明知道你在这培训还来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程雪雁撇了撇嘴说:“打住吧姐姐,你大老远的跑来给我送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要是再有这样的麻烦,我就麻烦你再给我多添点。”
谢思涵举起了咖啡杯说:“那道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两个字:干杯!”
程雪雁也端起杯子,两人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江湖豪客那样重重地碰了一下,各自喝下了大大的一口。
放下杯子,程雪雁说:“思涵,你订酒店了吗?要是没定,晚上就到我那去吧。咱们俩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谢思涵说:“我只能在这待一个多小时,还得坐今晚7点45的航班赶回去。”
  
程雪雁惊诧地说:“怎么这么急?”
谢思涵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自从做了这个助理之后,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程雪雁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谈正事吧。问句不该问的话,可以吗?”
谢思涵微笑着说:“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
程雪雁也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众所周之,国内的饮料市场已经形成了‘两大可乐’平分天下的格局,而在一些新兴的细分市场,也都有各自的领导品牌号令江湖。你们公司在这个时候进入饮料市场,你认为还存在机会吗?”
谢思涵稍稍沉吟了一下说:“对饮料市场我的确不了解。但据我所知,公司要开发的是一种新型饮料,应该不会和两大可乐现有的产品线构成直接竞争。况且,站在老板的角度,他一定是基于某种合理的考虑之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这样最好。”程雪雁点了点头说,“对于你这个老板的助理来说,也要像老板一样去思考,才有机会像老样一样作为呀!”
“我可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一个打工仔能够不被饿死就已经知足了。”谢思涵睿智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不过,雪雁,你说老板让我参与这个新公司的组建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程雪雁目光一亮,反问道:“这么说你岂不是也要回山城了?”
谢思涵展颜一笑说:“到时候我们姐妹既可以并肩作战,又有机会促膝长谈了。”
程雪雁说:“福祸相倚。什么是福,什么是祸又有谁能真正说得清楚?做事情,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就足够了。”
“也是。”谢思涵点点头,稍稍皱了皱眉头说,“雪雁,我得先提醒你,这件事对你来说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会存在一定的难度,所以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程雪雁也点了点头,然后平静地问:“你们对这个职位都有哪些具体要求?”
“书面上的那些我就不多说了,什么年龄、学历,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对于这个职位而言没有什么太实际的意义。”谢思涵顿了顿,“我只说老板口头交待的一句话,这个人必须要在饮料行业的外资公司和内资公司都有从事过高管的双重资历。按我的理解,只要具备了这一点,那无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的确是一个难点。”程雪雁微蹙着双眉,缓缓地说,“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寻找单独在外资公司或内资公司工作过的高管问题都不大,可有这种双重经历的人应该不多。你也知道,一般来说,习惯在外企工作的人都不太愿意去内企,这里面涉及到技术、制度、文化等多方面的原因,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谢思涵说:“程大小姐,要是连这点难度都没有我还好意思跟你开口吗?”
“是我不知趣了。”程雪雁会心地一笑,“当然了,职场上从外企跳槽到内企的案例也不是没有,但结果通常都好像不太乐观。”
谢思涵说:“所以说,老板想求一个在这两种不同的环境下都能随心所欲的能人来挑起这负担子。”
程雪雁把桌上那摞资料拿在手里说:“那好,一会儿我回去就把这些再仔细看一看,然后按着我们的程序会做一份计划书给你。”
谢思涵说:“我回去以后就会把合同样本做出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签约。”
“这个不急。”
“你是不急,可我着急啊!”
二人相视一笑,谢思涵低头看了看表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事情交待完了,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程雪雁也看了一眼腕表说:“是时候了,我送你。”
谢思涵说:“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本来就是请假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不好。”
“那我送你到大门口。”
程雪雁在道别的最后一刻注视着谢思涵的眼睛,诚恳地说:“思涵,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力,即使最后做不到你完全满意,但也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谢思涵坦然一笑说:“既然是密而不语,心照不宣的朋友,还用得着说这些吗?”
程雪雁眨了眨眼说:“那就山城再会吧!”
二人又亲切地拥抱了一下,谢思涵便迈步向大门口处走去,转瞬间就在程雪雁的视线中消失了。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1:05
2.
香港的亚热带季风气候,使得整个夏季气温的绝对最大值都保持在35℃以上。
虽正值6月,可天气却以炽热无比,降雨则更为频繁,再加之持续高温,整个地面犹如一个潮湿的蒸笼一般,滚滚的热浪升腾不息,就算入夜以后,也仍是倍感酷热难耐。
九龙香格里拉大酒店位于尖沙咀东部,是一座引人瞩目的地标性建筑。
大堂中央悬挂着四盏璀璨瑰丽的水晶吊灯,地面铺满了意大利云石,无不彰显着一种别具匠心的奢华。大堂内凉爽惬意,空调吹着强劲的冷气与外面那热浪翻腾的态势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程雪雁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堂,径直乘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她在香港停留的最后一夜,刚刚结束N.I.C亚太区总部为这次培训活动举行的告别晚宴,她就迫不急待地回到了下榻之处。
打开房门,她已无暇去饱览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迷人夜景,而是只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来缓解一下这一天的压力和疲惫。
程雪雁来到浴缸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水龙头,调好水温,然后把一瓶浴液倒进浴缸。龙头里流出的水自然地搅拌着浴液,须臾,整个浴缸就充溢起一片如雪一般洁白丰盈的泡沫。
她走回室内,脱去那件白色的纯棉T恤衫,露出精美的蕾丝提花文胸。又随手褪去了深蓝色的牛仔裤,露出了丰润、细腻的胴体。
那浑然天成的曲线和白如羊脂般的肌肤仿佛构成了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体现出一种不同风韵的质感与秀美。她把那头柔软而黑亮的头发挽了一个髻,盘在头顶,重又走回洗手间,若有所思地在浴缸里躺下。
这几天里,她一边接受培训任务,一边又在忙着谢思涵的委托。从谢思涵的表现来看,程雪雁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谢思涵供职的北溟集团,是一家集房地产、生物制药、商业服务为一体的大型企业财团。总裁杜鲲鹏毕业于北大中文系,后赴美国留学多年,是一位学识渊博,阅历极深的商界奇才。
其一,这位新组建公司的总经理既然是杜鲲鹏亲点,那他对这个职位的要求之高自然可见一斑。其二,谢思涵作为杜鲲鹏的特别助理,为了这件事专程从北京赶来,恰恰说明这件事很急,如果不急的话完全可以等自己结束在香港的培训,回到山城之后再行接触;其三,脱离这件单一委托,而从北溟集团的整体战略布局来考虑,杜鲲鹏更是对这个饮料项目倾注了极大的心力,以至于让谢思涵专程去山城督导这个新公司的筹备事宜。
  
凡此种种,皆可得出一个结论:对于北溟集团来说,这是一件既重要又紧急的事情。而对于自己来说,既关联到公司的声誉,更关系到朋友之情。所以说,这是一件想推辞都不能推辞,不想做好也一定要做好的事。
这期间,不仅谢思涵的工作效率极高,回京的第二天便起草了项目的合同文本,就连总裁杜鲲鹏的手笔也更是让人为之瞠目:仅就这一单项人选的猎头费居然开出了1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这种条件对于任何一家猎头公司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业务。北溟集团凡此种种有悖于常理的行为,也不能不让程雪雁对这件事愈发地觉得扑朔迷离。
“饮料业外资企业与内资企业的双重高管经历。”这是一个看上去似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要求。可“大简至繁”,其潜台词恐怕只有明眼人才能窥其究竟。作为N.I.C山城分公司的资深猎头,程雪雁自然明白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要求。这句话的实质意义就是:只有具备了这个条件,才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面试,以及一系列其他的相关程序。
在港期间,程雪雁为此事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她一方面把任务指令传递给了山城N.I.C的执行人员,另一方面亲自动手来搜集饮料行业内的各种相关信息。与此同时,她还动用了自己在业内的全部“线人”,以期能够获得更有价值的资料和信息。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山城传来消息:现有人才库没有与目标对象相匹配的人选。
再一转眼,一周又过去了,线人们也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工作进展如此迟缓,这让程雪雁不免暗自心焦。好在明天就可以回山城了,离开项目地的远程遥控,自然不比身在其中来得得心应手。 正在此时,客房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从浴缸里坐起来。
这时,座机已然静默无声。隔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换之而来的却是自己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程雪雁蓦然起身,随手拿了一条浴巾裹住身体,快步走进卧室。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1:08

床头上那部红色的“诺基亚N72”犹如一名风姿绰约的舞者,在愉悦的铃音中饱有韵律地舞动着。
她拿起电话,顾不上去看屏幕上的显示号码就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雪雁,是我。”话筒里传出了谢思涵平静的声音。
程雪雁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呀!这深更半夜的,我还以为是哪个醉鬼打错了电话呢。”
“虽有些醉意,但离鬼的境界尚有距离。”谢思涵也哈哈一笑,然后试探着问道,“现在说话方便吗?刚才我往你房间打电话没有人接。”
程雪雁说:“姐姐,我正洗澡呢!刚要接的时候你就挂了。我就在酒店,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谢思涵坏笑着问:“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程雪雁也被逗乐了,说了一句:“真有想像力,可以改行写小说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起来,笑罢之后,谢思涵归入正题:“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篇新闻,是关于‘蓝冰可乐’的。我想,这个信息对于我们物色新人选的工作或许会有帮助。”
“蓝冰可乐?”程雪雁闻言不禁怔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个身为“两大可乐”之一,享誉全球的软饮料品牌——蓝冰可乐,以及这个品牌的持有人蓝冰可乐公司——那家跻身于“世界500强”之列的强势跨国公司。
职业的敏感度让她意识到,难道是蓝冰公司内部出现了哪些人事上的变动?亦或是什么大的震荡?
“是在人事上有了什么大的变动吗?”程雪雁不由脱口而出。
谢思涵沉吟了一下:“或许会造成人事上的变动,而且相信会直接波及到山城蓝冰可乐公司。”
“山城蓝冰。”程雪雁再次暗吃了一惊,问道,“到底是什么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谢思涵说:“你可以现在就上网看一看。只要在‘百度’打入蓝冰可乐四个字搜索一下就可以了,过一会儿咱们再联系。”
程雪雁挂断了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迅速登陆了互联网……
  
须臾,一行醒目的标题赫然进入了她的眼帘:蓝冰中国起风波。
“今天下午,记者应邀参加了蓝冰中国有限公司(简称蓝冰中国)在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会上,蓝冰中国区总裁彭宇时和总经理魏鸾慧宣布:该公司于昨日已正式向设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提出仲裁,请求仲裁院裁决终止与山城蓝冰可乐饮料有限公司(简称山城蓝冰)签署的《中美合作山城蓝冰合作经营合同》、《商标许可合同》和《浓缩液供应协议》,同时解散山城蓝冰,并由其中方合作者赔偿由此带来的一切损失……”
“是合资纠纷。”这则新闻虽寥寥数语,可在程雪雁的心里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解散山城蓝冰可乐公司,停止其使用蓝冰可乐的商标,这一切将意味着什么……”
众所周之,“蓝冰可乐”诞生在距今100多年前的美国,与其老对手“红火可乐”一起并称为世界两大软饮料品牌,其产品配方和商标持有人是蓝冰国际公司。
自从80年代初,蓝冰进入中国之后就加大了在中国市场扩张的步伐。到了90年代中期,蓝冰在中国的合资、合作企业已经达到了22家。并且,专门成立了负责中国业务的机构——蓝冰中国有限公司。
蓝冰中国的角色既是蓝冰可乐的品牌所有者,又是其饮料浓缩液的独家供应商。
同蓝冰中国合资的所有中方企业,即建设在每一个地区的蓝冰可乐公司都是从蓝冰中国购进制造饮料所需的浓缩液后,按照一定的比例,自行完成饮料的灌装功能,这在其内部被称为装瓶厂,而山城蓝冰可乐饮料公司在蓝冰中国构建的这些装瓶厂中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一个。
山城蓝冰仅在成立的短短的两年内,就使得蓝冰可乐在山城的市场占有率从零上升到57%,这对于拥有1000多万人口的山城来说,绝对是一个让人激动不已的数字,而这一业绩更是在蓝冰全球的市场体系中获得了举足轻重,绝无仅有的地位。
从双方合资后的第三年起,山城蓝冰开始实现赢利。此后,便以每年超过15%的增长速度飞速成长,当年的利润高达4500万元。这一切不只得益于蓝冰可乐这一誉满全球的品牌,而更多的则是依靠山城蓝冰自己,针对本地市场的实际情况,而展开的一系列富有特色的营销。
由于各装瓶厂都是独立运行的利益体系,其员工的福利、薪酬都由各中方的合资企业负责,同蓝冰中国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所以,一旦仲裁院通过了蓝冰中国提出的:解散山城蓝冰公司的话,那么其现有的员工必然就会面临着重新择业的问题。

“有了这件事做引子,或许会从山城蓝冰内部挖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给北溟……”程雪雁刚想到这,谢思涵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谢思涵问道:“雪雁,上学时你选修过法律,你觉得这场官司到底谁会胜出呢?”
“看来蓝冰中国和山城蓝冰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公然反目。蓝冰中国提出仲裁的三个合同如果全部终止,这将意味着同山城蓝冰脱离了一切关系。没有了蓝冰中国的浓缩液和蓝冰可乐的商标使用权,山城蓝冰就成了名符其实的无水之源,不过是一个壳子罢了。”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继续说,“若要说谁输谁赢,仅从现在获得的信息还无从判断。一般情况下,这种国际性的仲裁程序非常繁琐,大约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会有结果。”
“原来是这样。”谢思涵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认为这件事会对我们有帮助吗?”
程雪雁说:“从表面上看,蓝冰中国此举无异于投了一枚深水炸弹,这在山城蓝冰内部一定会产生巨大的波澜。虽然我们不了解这次事件的内幕,但对于聪明人而言,这期间最保险的做法就是‘骑马找马’。要是真的等到一年之后,仲裁结果是山城蓝冰败诉,到那个时候再做打算的话,所消耗的时间成本,精力成本就太大了。”
谢思涵接道:“所以,对于猎头公司来说,在这个时候介入山城蓝冰是最为恰当的。”
程雪雁说:“不走近他们,不接触他们,我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机会有多大呢?”
谢思涵似有所悟地说:“这么说,你快回山城了?”
程雪雁粲然一笑说:“精明如你的女子的确是不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10 21:14:00编辑过]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1:16

第二章
1.
回到山城,程雪雁便不顾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扑在了北溟集团这个项目上。她双管齐下,一方面动用固有的资源,进行地毯式搜索。另一方面,还同山城蓝冰的高层进行了秘密会晤。可是,她千辛万苦搜寻到的三个候选人却在杜鲲鹏的亲自面试之下,居然无一幸免均遭淘汰。
更出乎预料的是,山城蓝冰的几位高管对于同蓝冰中国的仲裁结果虽持有不同观点,可一听说要在一家内资民营企业工作,就都表了一个有变数的态:留下来观望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如此徒劳无功,进展迟缓,不免让程雪雁焦灼万分。作为猎头部的负责人,除了北溟集团的项目之外,她还要兼顾公司其他的项目和日常管理。外企的工作,本就容易让人精疲力竭,心神交瘁,再加之她自身那种举重若轻的办事风格,有了压力从不向外显露,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但人所能承受的压力终归有限。几天之后,程雪雁在这体力与精力的极度匮乏之下终于病倒了。
山城的气温已经高达33℃,可程雪雁却快烧到了39℃。
她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小病从来不去医院输液。尤其是抗生素类的药品,一旦平时滥用之后而形成了耐药性,待到大病来犯之时就很难产生疗效了。
此时的程雪雁只觉得忽冷忽热,冷的时候盖上两层羽绒被犹觉阵阵战栗,热的时候虽只剩片衣,却仍是大汗淋漓。虽然如此,她还是坚持没有去医院,而是喝了一袋板蓝根冲剂,外加两片阿斯匹林之后便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沉睡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中,枕旁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微的震颤,随之而来的是自己那熟悉的手机铃音。
程雪雁下意识地从枕下摸出手机,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出一个名字:顾北江。“顾北江……”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程雪雁一边思忖着,一边强打着精神接起电话:“喂,你好。”
“请问是程小姐吗?”话筒中传出一个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我是山城蓝冰——顾北江。”
“原来是顾总,你好,我是程雪雁。”一听对方自报家门,程雪雁蓦然想起,此人就是自己前些天见过的那几位山城蓝冰可乐饮料公司的高管之一——代副总经理兼销售总监顾北江。两人虽仅是一面之缘,但彼此留下的印象却还不坏。
程雪雁暗想:顾北江能够主动打来电话,难道是那件事有转机吗?
顾北江似乎觉察出程雪雁的嗓音有些沙哑,便问道:“程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程雪雁苦笑了一下说:“生了点小病,没什么大碍。”
顾北江先是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问:“是不是为了那件事?”
程雪雁说:“顾总是明知故问。”
顾北江沉吟了一下:“程小姐,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那件事。”
程雪雁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顾总莫非想通了?”
“哪里。”顾北江谦逊地说,“我是想为程小姐推荐一位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比您更适合的人选?”听顾北江这么一说,程雪雁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没错,他是我的前任,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顾北江顿了顿,解释说,“我这话绝对没有贬低的意思。”
程雪雁禁不住笑了笑说:“不是人的人,也是人,难道还能是鬼狐仙怪不成?”
顾北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不动如山岳,难测如阴阳,可望而不可及。”
程雪雁心中一凛,问道:“您的这位朋友,真有您说得那么优秀吗?”
“什么?朋友?”顾北江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只是稍一迟疑便拉回了话题,“程小姐,见了面之后,你就知道我所言是实是虚了。”
程雪雁虽然从对方的话里感觉到一丝异样,但她还来不急仔细思考就脱口问道:“他人在哪里?”
“已经辞职了,稍后我把他的简历给你发过去,你和他直接联系吧!”
“多谢您了,顾总!有机会我请您吃饭。”程雪雁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不自觉地下了地。
“就为这一个‘谢’字,也该我请你才对。”顾北江笑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再称呼我的时候请把‘您’下边的那个‘心’字去掉。”
程雪雁会心一笑,说:“谢谢你顾总。”
“你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吧,我们改日再叙……再见。”
挂断了电话,程雪雁先是倒了满满一大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摸了摸额头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热了,但还是晕得厉害。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因为顾北江说的这个人已激发了她极大的兴趣。
……

十分钟之后,程雪雁收到了顾北江发来的简历:
萧云帆,男,1968年出生。
1991年毕业于山城大学中文系,1992年留学于英国INSEAD商学院,1997年获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同年就职于英国V.J食品公司;
2000年回国,加入樵夫山泉饮品公司任华北区总经理,2003年就职于中美合资山城蓝冰可乐饮料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并于2005年6月12日辞职……
这份简历她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不由暗自欣慰:“樵夫山泉”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水饮料生产企业,蓝冰可乐更是顶级的跨国品牌,而这两点恰恰都符合了北溟集团的要求。
“萧云帆……在山城猎头业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个人。”程雪雁疲惫地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又仔细地回想起刚才和顾北江的对话:
“从话语中判断,顾北江和这个萧云帆的关系并非朋友,那他推荐此人的动机是什么呢?不动如山岳,难测如阴阳,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人吗?不能用人来界定那会是什么……”这一系列的问题让她愈发百思不解。
须臾,程雪雁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先是看了一遍萧云帆简历上的辞职日期,然后又迅速登陆了《蓝冰中国起风波》那篇新闻网页。
  
“新闻发布会是在6月11日召开的,而萧云帆则是在消息公布的第二天就辞职了,这两者之间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还是他早已预见到了什么?”程雪雁紧蹙双眉,苦苦地思索着……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总比在这胡乱揣测要好得多。”想到这,她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然后按照简历上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
她先拨的是萧云帆的手机号码,按过了那一串长长的阿拉伯数字之后,听筒里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下意识地按了两遍重拨键之后,便马上改变了主意,拨叫了萧云帆家里的电话。可谁知,等待她的仍旧是那长长的无人接听的信号音。
一阵眩晕蓦然袭来,程雪雁再次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站起身,打开冰箱,从里边取出一枚冰块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碎咽下。吃完冰块,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便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可大脑里始终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萧云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10 21:19:07编辑过]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0 21:23
2.
自由大路是山城最为宽阔的街路,虽已是上班高峰却也没有显得特别拥挤。
谢思涵开着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随着大股的车流有条不紊地行驶着。程雪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光若即若离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半个月过去了,北溟集团的委托毫无进展。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萧云帆——山城蓝冰的前副总经理,顾北江口中的那位神秘人物。他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这让程雪雁一直无法和他取得联系。
她也曾按照简历上的地址找到萧云帆的住处,可去了几次都是大门紧锁。她问过小区的保安,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一切使得程雪雁一筹莫展,因为希望的幻象还没来得及成形便无声地幻灭了。
谢思涵早已回到了山城,昨天来过一个电话,说总裁杜鲲鹏要见见她,估计是关于这次业务上的事,两人约好今早一同上路。
“雪雁,想什么呢?”谢思涵看了一眼身旁的程雪雁问道。
程雪雁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想,一会儿见了面,不知道杜总得怎么寒碜我呢。”
谢思涵安慰道:“你放心吧,杜总不是那种人。他正统、大气,是做大事的人。”
程雪雁用诚恳的目光望着谢思涵,歉意地说:“对不起,思涵,这件事让你在杜总面前难做了。”
谢思涵郑重地说:“雪雁,我们先不谈这件事,你不要想得太多。随缘吧,随缘是福。”
程雪雁苦笑了一下说:“那好吧,谈谈你,这一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在忙些什么?”
谢思涵说:“我一直在新项目的建筑工地。这不,杜总也是昨天刚到的山城,连酒店都没来得及住就直接去工地了。”
程雪雁问道:“你们那个饮品公司到底建在哪了?”
谢思涵神秘地一笑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不觉之间,轿车已经驶上了环城路,视野也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又走了一会儿,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如丝如雾一般笼罩着路边的绿树,稍远一点的景物也都在烟雨之中若隐若现,使得这一影像格外富有诗意。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开进了一座不大的小城镇。
程雪雁看了看外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谢思涵平静说:“这里叫长河县,距离山城60公里。”
程雪雁又问:“你们的饮品公司就在这?”
谢思涵点了点头说:“这里也是杜总的老家,他之所以把公司建在这,也是出于想为家乡做点事的目的。”
程雪雁微微诧异了一下,说:“原来如此。”
  
说话间,车子已经转过街角驶入了一座废旧工业厂房的大院。
原有的厂房是一座石灰色的砖混结构,外观的大部分已是破旧不堪,甚至有些地方还长满了荒草,到处迷漫着一片萧索荒凉的气息。
就在这座旧式厂房的西侧,却有着与之截然不同的一派喧嚣繁忙的景象。
一座崭新的混凝土框架结构的建筑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从远处看去,大批的施工人员,正紧张有序地在脚手架上忙碌着。吊车、搅拌机和推土机的声音隆隆传来,一副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场面。
“就是这里了。”谢思涵把车停在了院内一辆银灰色的“大众途锐”越野吉普车旁边,对程雪雁说:“这里原来是县啤酒厂,由于经营不景气,企业陷入了瘫痪状态。杜总连债权带债务,还有那106名下岗职工的生老病死统统收购了过来。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做一举两得,既可以把原有闲置的生产设备重新利用起来,又就地解决了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以后,饮品公司一旦扩大经营规模,还能为县里的剩余劳动力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
程雪雁叹道:“此举真是让人好生敬佩。”
谢思涵说:“办企业其实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要让企业只去贡献,这不现实。企业要是不盈利又拿什么去贡献?企业需要在利益与公益的天秤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才会既服务了社会,又体现了自身的价值,而杜总恰恰就是找到了这个平衡点。”
程雪雁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你们准备如何经营呢?”
谢思涵说:“对于任何一个企业而言,研发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们首先解决了产品的研发,这款即将上市的新型饮品就是省食品研究院的最新科研成果。”
程雪雁说:“就是你们公司简介上写的那款用松籽仁制成的饮品?”
谢思涵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红砖结构的平房,说,“那就是杜总的临时办公室。”
二人下了车,步行了十几米,推门走入了杜鲲鹏的办公室。
听到推门的声音,从里屋走出来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见是谢思涵,便微笑着打招呼:“谢姐回来了。”
“你好,小李。”谢思涵点头示意,指了一下南面的那扇门,轻声问道,“杜总在吗?”
小李是杜鲲鹏的司机,机灵、勤快,在公司的人缘颇好。
听完谢思涵的问话,小李摇了摇头说:“杜总去工地了,让我在这等你们。”
谢思涵点点头说:“我去找他。”
小李看了一眼程雪雁和谢思涵,笑了一下说:“谢姐,你有客人,还是我去吧。”
“那谢谢你了。”
“别客气,谢姐。”小李话音未落,就麻利地推门走出屋外。谢思涵则拉着程雪雁推开门,进了杜鲲鹏的办公室。
……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08:56
杜鲲鹏人如其名,身型健硕,腰板像一支标枪一样挺得比直。五官也都长得非常大气,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言语之间始终流露着一股平和之气。
杜鲲鹏和程雪雁互换名片后,便随意地寒暄起来。这时,小李把几听易拉罐饮料模样的东西拿了过来,摆到了杜鲲鹏和程雪雁面前的桌子上。
杜鲲鹏微笑着说:“程小姐,这里不比山城,来个客人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请品尝一下我们刚刚试验下线的饮料吧。”
程雪雁拿起一罐饮料,笑着说:“杜总,是您客气了。这里有新鲜的饮料可以品尝,有百废待兴的盎然生机,还有您百忙之中的亲自会见,传说中的天国也不过如此了。”
杜鲲鹏哈哈一笑:“我听思涵说过,程小姐睿智机敏,今日一见,的确所言非虚。”
“都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聪明。”程雪雁看了一眼谢思涵说,“到是杜总高山景行,让我由衷敬佩。”
杜鲲鹏愣了一下,谢思涵忙解释道:“是我多嘴,向雪雁透露了咱们集团收购这家破产企业的事。”
杜鲲鹏闻言摆了摆手说:“程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借此机会为家乡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哪里谈得上什么高山景行?”
程雪雁认真地说:“您过谦了,现在像您这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并不是很多。”
杜鲲鹏微微一笑,再次指了指程雪雁手中的那罐饮料,说:“程小姐,我们边喝边谈。” 随之,自己先拉开饮料的拉环,喝了一口。
程雪雁看了看那个没有任何包装图案的易拉缺,也拉掉拉环轻啜了一口。刹那间,顿时觉得浓香入口, 爽滑细腻,似乎清醇之中透着一股天然的松香。
“好香!”程雪雁脱口赞了一声,然后反复端详着手中的那罐饮料问道,“这是什么饮料,我好像从来没有喝过。”
杜鲲鹏讳莫如深地一笑,说:“有一本古籍叫《神仙传》,其中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名叫赵瞿的读书人得了一种癞皮病,久治不愈,甚为痛苦。一天,他在深山之中遇到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三老送给他五升松籽。对他说,此物不但能冶你的病,而且更能让你长生不老。赵瞿拜谢三老者离去,回家后便每天吃此果不辍。时至半载,果然病愈,又吃了两年,便肌肤光泽,步履如飞。”
程雪雁诧异地看了一眼手中那瓶饮料,惊奇地问:“您刚才提到松籽,这款饮料莫非就是贵公司即将推出的新产品?”
“不错,这饮料就是由松籽仁为原料制成的,我们叫它‘松仁露’。它的配方是省食品研究院的刘总工程师,历时12年精心研制而成的。在国内外绝无仅有,仅此北溟一家。”杜鲲鹏点点头,继续说,“自古以来,松仁就被称为‘长生果’,是营养价值极高的山珍果品。刚才那个故事虽是神话,可松仁延寿美颜的功效却是无可非议的。”
谢思涵在一旁插道:“现代科学研究证明,松仁中含有多种蛋白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具有强身健脑、抗缺氧,增强人体免疫力的作用。因此,以松仁为原料制成的饮品可以称得上是一种集营养与保健为一体的黄金饮品。”
程雪雁笑着对谢思涵说:“想不到你对松仁也了解这么多。”
谢思涵看了一眼杜鲲鹏,笑着回答:“我也是跟杜总现学现卖的。”
  
“消费者只有认可了你的原料,才会进一步认可你的饮料。松仁是绝对天然绿色,没有任何污染的果品,而山城又是全国最大的果仁集散地,这里的红松果产量充足,我们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杜鲲鹏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程雪雁,继续说,“我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程雪雁会意,歉意地看着杜鲲鹏,诚恳地说:“真是对不起杜总。这件事,的确是我拖您和思涵的后腿了。”
杜鲲鹏摆摆手,注视着程雪雁的眼睛,同样诚恳地说:“今天让思涵请程小姐来,绝非是想催促此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举动不是在帮助杜某和北溟集团,而是在救人。”
“救人?”程雪雁诧异地望着杜鲲鹏,不知道这自己这个“猎人”与“救人”之间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杜鲲鹏停顿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外面,语调稍稍有些激扬地说:“原来的这个企业为什么会死掉?产品本身固然是一个原因。可一个好的产品,还要加上一个好的负责人,才是得以成功行销的基础保障。什么是负责人?就是能负起责任的人。就是能对这个新兴的企业,对这个新开发的产品,对原有这106名下岗职工负起责任的人。”
“只有产品能够成功行销,才会带动北溟饮品公司的发展,公司发展了自然就会拉动长河县的经济增长,这也才会达成杜总要帮助家乡做点事情的初衷。”谢思涵在一旁插道,“在这个过程中,人起决定性的因素。所以,杜总才会对饮品公司总经理的人选格外重视。”
“程小姐,你现在所做的不仅是为北溟物色一个合格的总经理。而且,是在救助这个即将诞生的新企业、新产品,以及原有的那些下岗职工。我相信,只有这个人的问题解决了,才不会让这个尚未重生的企业就再次走向死亡。”杜鲲鹏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所以,我不得不在这件事上慎之又慎。希望你能理解,这也就是你曾经提供过的那三个人选,只能作为候选人,而不能成为总经理的直接原因。”
“我明白了杜总。”程雪雁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我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看错人。”杜鲲鹏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然后对谢思涵说,“中午就请程小姐留下,我还要到工地那边去一趟,然后咱们一起请程小姐吃个便饭。”
程雪雁笑着说:“杜总,您就别一口一个程小姐的,叫我雪雁吧,这样听着更随意一些。”
杜鲲鹏哈哈一笑说:“是我拗口了,那就这样雪雁,先让思涵陪着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程雪雁拉了一把谢思涵,对杜鲲鹏说:“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到工地去看一看。”
杜鲲鹏起身笑道:“杜某求之不得。”随即,向屋外喊了一声:“小李,拿三顶安全帽来……”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09:00

第三章
1.
结束了长河县之行,程雪雁坐在谢思涵的车上,脑海里还在萦绕着杜鲲鹏刚才说过的话。
“你不是在为一个企业物色人选,而是在救度一个尚未诞生的企业……什么是负责人?就是能对企业和员工负起责任的人。没有一个好的负责人,这个尚未重生的企业就已经在走向死亡了……消费者只有认可了你的原料,才会认同你生产的饮料……”
一想到这里,程雪雁就觉得自己无形之中,仿佛被一种超出职业道德之外的东西紧紧地裏缚起来,而倍感不安。
车子行驶到距离山城大约20公里的时候,程雪雁突然接到了齐天舒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齐天舒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只是说要约程雪雁一起喝茶。于是二人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在“博艺茶苑”见面。
程雪雁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事,齐天舒是绝不会轻易给自己打电话的。
齐天舒是和众传媒控股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去年年初,曾成功融资10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欲收购全国各地的中高档写字楼的电梯媒体资源。并且只用了不足一年的时间,“和众传媒”即占有了69%的市场份额。今年三月份,又积极引入第二笔风投,业界盛传:时间不会太久,和众传媒将作为第一只传媒股登陆美国纳斯达克股市。
正是在和众传媒的急速扩张期,程雪雁雪中送炭,为齐天舒有效地解决了公司发展期的人才瓶颈。和众传媒因此成为了N.I.C的大客户,齐天舒自然也和程雪雁成为了朋友。

下午2点30分,谢思涵载着程雪雁准时来到博艺茶苑的大门口。
程雪雁说:“思涵,你和我一块儿去吧,晚上去我那住,就别回长河县了。”
谢思涵想了想,说:“这样不礼貌,人家约的是你。这样吧,我先去前面的‘家乐福’逛逛,你完事之后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晚上一起去你那。”
程雪雁说:“那好,你开车小心一点。”说罢便下了车,直至目送着谢思涵消失在车流中,方才步入茶楼。
博艺茶苑分为上下两层,一楼大厅宽敞明亮,地面一尘不染。装修的颜色以青黄为主,给人以古香古色之感。回廊四周,用红木制成的壁架上,摆放着一只只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紫砂壶,还有一件件风格迵异的古玩玉器,到处都呈现出一种不蓄意的复古风貌。
大堂之中,三五茶客或品茗对弈,或谈天说地,显得分外悠然。一隅之处,一位素衣少女正在低头抚琴。一曲《高山流水》悠悠传来,更是倍感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汤汤”的浑然意境。
程雪雁转过曲径通幽的回廊,登上松朩制成的台阶,来到一处名为“蓬莱阁”的包房前。
程雪雁不只一次来过这里。她知道,齐天舒每每有事之时,都必会以喝茶为由。因为以他这种身份和地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清闲到专门为了喝茶而喝茶的。
包房的门虚掩着,程雪雁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从门缝向里面望去,原来是齐天舒早就到了。
从程雪雁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房间的场景。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齐天舒,另外一个是一位年纪与齐天舒相仿,身材却略显清瘦的陌生男子。
齐天舒长得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铂金镜架的近视镜,一条真丝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项间,雪白的衬衫一尘不染,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温和的大家风范。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陌生男子,上身穿了一件纯棉圆领汗衫,下面穿了一条宽松肥大的短裤,脚下登着一双拖鞋,一副懒散悠闲之态与齐天舒严谨的风格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齐天舒对那人说:“现在一些人言必论道。经商的谈商道,从政的讲官道,还有什么领先之道、处世之道、竞争之道,好像不讲出一些道道来,就不足以彰显自己的高超和不凡。”
对面那人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端起自己面前那只小小的品茗杯轻啜了一口茶。
齐天舒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说:“喝茶就是喝茶,却为什么非要附庸风雅地冠之一个道字?你说说看,这茶道究竟为何物?”
那人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问:“那咱们今天也俗一回?”
齐天舒也笑了笑说:“茶香飘溢,格调清幽,你我在这样的氛围中谈论茶道,就算是俗,那也是不流俗的俗。”
那人稍稍思忖了一下,说:“通过品茶而悟道,或是品饮者对茶的觉悟皆可称之为茶道。”
“前半句容易理解,后半句却多有不明之处,”齐天舒微微顿了一下说,“茶无非是一种饮品而已,喝茶的人对饮品本身还能产生什么觉悟呢?”
“或得之于口,或会之于心。”那人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缓缓地把茶汤注入公道杯。待茶汤大约注满了三分之二时便停下来,然后把公道杯里的茶汤分别倒入他们二人面前的品茗杯中。
齐天舒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问道:“你觉到了什么,又悟到了什么?”
那人也缓缓地喝了一口,一字一顿地说:“清、和、空、真。”
齐天舒双眉一挑,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人继续说:“茶香清雅纯正,入口甘淡滑爽,无缠绵沉郁之意味,谓之清;茶不难于清,而难于和。滋味中正醇和,无邪异之味,无乖戾之气,是为和;茶清且和,甘香入口,过颊即空,如风行密林,雁过长空,无迹可寻。乃至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者,可谓之空;饮茶毕,止而后观,凝神息心,即谓之真。”
齐天舒听后,哈哈大笑道:“你这四个字可太霸道了,释、道、儒三家一个不落,全都给包容进去了。”
那人听后,淡淡一笑说:“我哪有那么高的境界?”
齐天舒说:“和,为中庸之道;空,乃禅宗空灵之境界,真与清,可解读为道家无为之精神。我说得难道没有道理吗?”
程雪雁本想推门而入,可听了这二人的对话,便不自觉地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不由又在一旁静听起来。
那人无奈地笑笑说:“我这随便一说,便被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真是言语道断,一说就错啊。”
  
齐天舒也笑了笑说:“不说难道就不错了吗?知而不言,不是少了一个错,而是多了一个错。”
那人淡淡一笑,又喝下一口茶,思忖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以为,茶之香、味,只在一时,随生随灭,过舌即空,若心有所执,又去哪里悟道呢?”
齐天舒一怔,目不转睛看着他,静待下文。
那人继续说:“说来说去,其实茶道修的就是一颗平常心。”
齐天舒想了想,问道:“何谓平常心?”
那人不慌不忙地回答:“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齐天舒展颜一笑,随口说:“人们不都是这样吗?又有哪个饿了不吃饭,困了不睡觉呢?”
那人也淡淡一笑说:“人们在吃的时候往往想着那些数不清的欲望,而在本该睡觉的时候,却想千方百计地解开自己心中的若干个结。你觉得这样的心是平常心吗?所谓的平常心,是一颗清净之心,是无是非心,无人我心,无分别心。”
齐天舒想了想问:“你的心清静吗?”
那人摇摇头说:“我这颗心贪、嗔、痴俱全,是虚妄心,烦恼心,不是平常心。”
齐天舒微微叹了口气说:“老弟呀,上学时你那股愤世嫉俗,慷慨激昂的劲儿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如此消沉了?”
那人闻言没有做声,只是苦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齐天舒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和韩霏还有来往吗?”
“过去心,现在心,皆不可得。”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你要是非想强留下点什么,那无异于又往地狱里陷了一大截。”
齐天舒苦笑了一下说:“可放下不是放弃呀!”
“万事皆由因缘和合而成,我们的缘已尽了。”
“我看你还是出家算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佛法虽博大精深,却也难度我这颗无心之心。”
程雪雁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有点特别。他的思维和表达方式跟正常人有些不大一样。她只想正面看一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到这,她举手敲响了房门。
……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13:54
这个世界不缺有钱人,也不乏有权人,而真正缺少的是有心人。
谢思涵是个有心人。从她进入家乐福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对各种饮料高度关注起来。
她始终觉得:无论杜鲲鹏以后是否把自己留在山城的饮品公司,多了解一些东西,多通晓一知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
谢思涵推着购物车,在饮料专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时而拿起一个个瓶瓶罐仔细地端详,时而与一些导购人员饶有兴致地攀谈。无论是碳酸饮料,还是水饮料,茶饮料,果汁饮料,不分品类,不分档次,她都一样选了一瓶,分别装进了购物车里。而在这些琳琅满目,形形色色的商品中,给她留下极深印象的只有个品牌:一个是红火可乐,另一个就是它的老对手——蓝冰可乐。
“不愧是跨国公司的大品牌。”谢思涵一边浏览,一边暗自赞叹道。
经过仔细的观察和比较,她蓦然发觉:这种印象不仅她会有,任何一个智力健全的消费者甚至都会形成同她一致的印象。因为,这两大可乐在超市里的陈列、摆放、包括促销导购人员的说辞,都不是杂乱无章,而似乎都是在遵循着某种规律,或者说是某种模式下的共同产物。
首先,从地点上来说,蓝冰和红火绝不放过同消费者所接触的任何一个机会点。无论是在超市的进出口,还是收银台,都会矗立着带有其各自品牌标志的展示柜。甚至在其他商品的销售区,譬如,在食品区你会看到它们和面包,蛋糕等商品摆放在一起。
  
其次,这两大可乐所占用的货架空间都比其他品牌要大得多,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除了在主货架的陈列之外,还会有数量不等的地堆码放,这无疑于又增加了被消费者见到的机率。尤其是在家乐福这样的大卖场里,陈列的商品至少在上万种,如果在这个商品的海洋里,不能被顾客轻而易举地发现,那就谈不上被顾客买走的机会。
还有,就是这两大可乐的摆放方式。拿红火来说,旗下的碳酸饮料已不单单是红火可乐一个品牌,而是还有“达芬”(橙味碳酸饮料),“雨碧”(柠檬味碳酸饮料)这两个品牌。红火可乐、达芬、雨碧,三个不同的口味,不同品牌,不同包装的产品统一构成了红火这一条庞大的产品线。
说来也怪,蓝冰好像与生俱来就是红火的对手。他的品牌策略与红火竟然是如此的相似而对立。除了主力产品蓝冰可乐之外,也有另外两个和达芬、雨碧相对应的品牌——“美达华”和“七吉”。
谢思涵发现,无论是红火还是蓝冰在处理这三个不同品牌商品的陈列方面也都遵循着一种类似的规律。譬如,品牌的摆放顺序,由左至右依次是红火可乐、达芬、雨碧;按包装规格,货架由上至下,往往按照从小到大的容量摆放;还有就是中文标识全部朝前,直接面向消费者。
谢思涵还发现,这两大可乐在卖场竞争的激烈态势更为可见一斑。几乎是只要有红火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蓝冰。哪怕是没有红火的地方,也一样可以看到蓝冰。单从这一点上来分析,似乎蓝冰在这里更胜一筹。置身于卖场之中,就如同陷入了一片由蓝冰可乐所编织成的汪洋大海。
“好在,我们的产品不会和这两大可乐去争夺市场……”谢思涵望着这红、蓝两种颜色组成的饮品世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13:56
2.
“真是说美女,美女就到啊。”齐天舒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如冬日暖阳般和煦,对自己对面那个清瘦的男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N.I.C公司的资深猎头程雪雁小姐。”
那人站起身,很礼貌地向程雪雁点头示意:“你好,程小姐。”
“这位是我大学同学……”齐天舒随意地指了一下那个人,对程雪雁说,“萧云帆。”
“什么?萧云帆!”程雪雁蓦然怔在了那里,心里想,“眼前这个陌生男人难道就是自己苦苦寻觅而不得的那个神秘人物……”
这个念头在她的大脑中倏忽即过,因为理智和经验告诉她:必须要先弄清楚,此萧云帆是否为彼萧云帆,是否是顾北江说过的那个不能用“人”来界定的萧云帆……
“你好,萧先生。”程雪雁的脸上泛着自然的笑容,也很礼貌地同萧云帆握了握手。
简短地寒暄之后,三人重又落座。齐天舒亲手为程雪雁斟上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雪雁接过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茶汤顺喉而下,顿时觉得口舌生香,连精神也为之清爽了不少。
这时,只听齐天舒向萧云帆说道:“云帆,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想听听你对那件事的看法;二是想请你出山,来帮我的忙。”
  
齐天舒所说的“那件事”实际上是指和众传媒是否要并购自己的竞争对手“连众传媒”的事。
连众的总部在北京,是仅次于和众的第二大电梯媒体经营公司。如果这次并购连众成功,那么,和众将成为名符其实的行业领导者。
对于这件事,在和众内部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是支持并购,二是反对并购。两种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有各的一大堆道理,让身为董事长的齐天舒一时之间也无从决策。
萧云帆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缓缓地说:“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看法。”
齐天舒悠然一笑说:“你虽没多说,可我明白你的态度。我今天只是想听听其中的所以然。”
萧云帆思考了片刻,然后坐直了身体,字斟句酌地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合是规律,分也是规律。规律,不以人的意志和意识为转移,连天下大势都概莫如此,更何况是企业间的一次并购呢?”
齐天舒想了想,略有些忧虑地说:“道理虽是如此,可一旦并购成功,那和众搞垄断经营的骂名可就彻底地背上了。”
萧云帆喝了一口茶说:“垄断只是竞争的一种表现形式,其本身并没有好恶之分,这里面的关键是,参与垄断竞争企业的表现才使得公众形成了好恶。就像我手里有一把剑,即可以杀人,也能用来救人,你说我这把剑是恶还是善?”
齐天舒和程雪雁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14:01

萧云帆停顿了一下,用一种略带嘲讽的口吻说:“有些人说,中国通讯企业的服务品质差,就断然得出是垄断体制所造成的结果。于是,就说这个行业缺少竞争,竞争是促使企业提高服务品质的途径。似乎栽下一颗竞争的树就一切都万事大吉了,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至于竞的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他们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程雪雁忍不住问道:“萧先生怎么认为呢?”
萧云帆看了看程雪雁,说:“我以为,不管是企业间的商业竞争,还是国家之间的国力竞争,这些都是浮在表层上的东西。而其深层的本质,是一种文化与另外一种文化之间的对抗。概括起来就是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的竞争;强势文化本身之间的竞争,还有弱势文化之间的竞争。”
程雪雁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文化之间的竞争?”
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说:“对于任何一种文化体系而言,都存在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这个深层结构可称之为文化基因。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性格的形成都会受到文化基因的影响,而性格在人的行为中居主导作用。所以,强势文化可以塑造出强悍进取的民族性格,而弱势文化却只能造就柔弱保守的性格。”
“怎么,文化还存在基因吗?”
萧云帆说:“心理学家荣格说过,文化是可以遗传的。文化既然可以遗传,那它当然就存在基因了。”
齐天舒在一旁笑着说:“雪雁,你别听他胡说,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从来就是歪理邪说居多。”
  
萧云帆哈哈一笑,转过头对齐天舒说:“天舒,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我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再说了,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程雪雁听萧云帆提到这个话题,便借故起身去了洗手间。虽然他们二人的谈话似乎对她并无避讳,但她自己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选择离开会比较得体,也比较合适。
5分钟之后,待程雪雁再次回到包房之时,恰好赶上萧云帆起身向齐天舒告辞。
齐天舒意味深长地嘱咐道:“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
萧云帆会意道:“我知道。”
程雪雁见萧云帆要走,急忙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您,有空多联系。”
萧云帆接过名片,礼节性地看了看,然后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程小姐,我没有名片。”
程雪雁笑着问:“那萧先生在哪里高就?”
萧云帆说:“我没工作。”
一旁的齐天舒笑着过来解围,说:“没关系,雪雁,想找他的时候就找我,找到我就能找着他了。”
萧云帆歉意地笑了笑,对程雪雁说:“认识程小姐也很荣幸,我们后会有期。”
“再见。”
……

送走了萧云帆,程雪雁和齐天舒重又落座。
齐天舒看了看表,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雪雁,我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萧云帆,没想到这么一聊,竟聊到了这个时候。”
程雪雁笑笑说:“齐总,您太客气了。不过,我觉得这位萧先生,有点……”
“有点特别。”齐天舒悠然一笑,接过话头。
“没错。”程雪雁点点头,然后试探着问,“他说自己没工作,是在开玩笑吧?”
齐天舒摇了摇头说:“云帆前一段时间刚刚辞职,他之前是山城蓝冰负责营销的老总。”
“山城蓝冰绝不会有两个同名同姓并且同时负责营销的老总,看来这个萧云帆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程雪雁的心骤然一紧,她说不清楚是兴奋还是紧张。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在一刹那停止了思维运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让我撞见。”她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以至于齐天舒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齐天舒见程雪雁突然之间没有了反应,不禁问道:“雪雁,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不好意思齐总,您刚才说什么?”程雪雁恍然之间回过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是这样……”齐天舒正色道,“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让你再帮我物色几个总监级的人选,除了这些人之外,最好能把刚才那位萧先生说服,让他加入和众。”
程雪雁问:“您刚才不是和他提过了吗?”
齐天舒无奈地说:“我这位老同学呀,辞职有一段时间了,闲云孤鹤一样,在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转了一大圈。这刚一回来,又说想清净一段时间,其实谁不想清净啊,可在这娑婆世界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极乐净土?”
齐天舒说到这,长叹了一口气:“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可是,如果让云帆这样的人闲下来那可真是一大罪过。要是他能来帮我,和众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程雪雁沉思了一会儿,诚恳地说:“齐总,既然您都已经和萧先生提过了,如果我再多嘴的话就更不合适了。萧先生能够加入和众的确是能给您锦上添花,可现在也有一家企业,在等着他雪中送炭呢。”
齐天舒双眉一扬,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问:“这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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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1 20:02
第四章
1.
不知为什么,今年夏天山城的降雨比起往年来显得格外的多。一大清早,就电闪雷鸣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萧云帆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雨声吵醒了。他看了一下表,刚好是早上8点。
萧云帆住在北湖花园的3栋501。这是山城较早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建成于1998年。园区所有的建筑都以咖啡色为基调,造型设计完全采用欧陆风格,虽然年代有些久远,可现在看起来仍然颇具现代感。
他躺在床上稍稍回了回神,然后便就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天空一片阴沉,呈现出一种灰朦朦的颜色,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窗子上,发出一阵阵饱有韵律的节奏。
萧云帆点燃了一支烟,平静地望着外面,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烟已燃尽,雨势也渐渐小了下来,雨滴敲击着窗棂的声音也趋于轻微。他捻灭了烟蒂,洗漱完毕之后,又穿上那件圆领的纯棉汗衫和那条又肥又大的短裤走入客厅。
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标准户型。客厅的布置甚为简洁,中间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石面茶几,上面放着一套紫砂制成的上品功夫茶具,特大的竹制茶海几乎占满了整个茶几,剩余的地方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茶几后面是一套宽大的咖啡色布艺沙发,给人一种深沉但不压抑的感觉。客厅里没有电视机,只是在距离沙发大约1.5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面雪白的投影幕布。
  
萧云帆简单地用过早点,便往一只精刚制成的电水壶中灌了一些水,然后接通电源静等着水开。须臾,水沸了起来,他随手拿过茶叶罐,正待取茶之时,便听见自家的门铃声清亮地响了起来。
萧云帆微微怔了一下,便起身去开门。
房门开启的一瞬间,萧云帆又是不经意地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原来是程小姐,你好。”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程雪雁。
程雪雁也微笑着说:“你好,萧先生。”
萧云帆稍稍沉吟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程雪雁问道:“不欢迎吗?”
“哪里,快请进。”萧云帆急忙边说边把程雪雁让进了客厅。
客厅里就一条沙发,没有多余的椅子可用,他们二人一同坐在了沙发上,并保持了一个很恰当的距离。
  
程雪雁看了看茶几上的那套茶具,又发现电壶里的水再次沸了起来,便问道:“萧先生一大早就起来喝茶?”
萧云帆淡淡一笑,反问道:“喝茶还分早晚吗?”
程雪雁说:“听人说,早上喝茶对身体不好。”
萧云帆说:“只要能懂茶性,顺茶性,驾驭茶性,什么时间喝都无损于身心。”
程雪雁微微一怔,问道:“茶性?”
萧云帆点点头说:“茶性有寒有热,有温有凉,有阴有阳。譬如,红茶性热,属阳;绿茶性寒,属阴;至于乌龙茶则依时节不同,有时性寒,有时性热。”
程雪雁豁然一笑说:“萧先生对茶真的很有研究。”
萧云帆说:“谈不上研究,感兴趣而已。茶性如人性,品透了茶性,就品懂了人性,而品懂了人性,也就领悟了人生。”
言毕,萧云帆又问道:“程小姐喝点什么?我这里有茶,咖啡,还有果汁,当然还有水。”
程雪雁笑笑说:“客随主便。”
萧云帆说:“那还是喝茶吧。”
程雪雁点头说好,萧云帆随即取茶、投茶、洗茶、倾水,再注水瀹茶,整套动作娴熟无比,一气呵成。
程雪雁端起茶杯轻轻闻了一下,一股清幽馥郁宛如兰花般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由赞道:“好香!”
轻啜了一口,只觉甘香浓冽,余味悠长,似乎和那日在博艺茶苑所喝的茶不尽相同,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茶?”
萧云帆悠然一笑,又往程雪雁的杯中斟满了茶,说:“兰花香,观音韵,这茶叫‘铁观音’。”
程雪雁也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一副对联: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上好茶。”
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没有做声。
程雪雁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字斟句酌地问道:“萧先生,可知道我的来意?”
萧云帆燃了一支烟说:“程小姐既然来了就一定会说。”
程雪雁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萧云帆,说:“我想,萧先生应该清楚猎头的性质。”
萧云帆说:“不好意思程小姐,这段时间我只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2 08:53
程雪雁没有料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如此决绝。既不问问是哪家公司,也不打听一下是什么职位,就不留一点余地把所有的“出口”都封死了。
她内心虽略有些不快,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我想知道萧先生所说的‘清净’是个什么概念?您又打算清净多久?”
萧云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地吸了一口烟说:“人生归根究底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要生存;二是让心有个安住,为生命找个不苦的理由。”
程雪雁想了想,问:“你认为生命苦吗?”
萧云帆说:“生老病死,又有哪个不苦?”
程雪雁皱了皱眉,稍有些不快地反问道:“既然如此,那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又在哪里呢?”
萧云帆平静地说:“生命有两个组成部分,一是生,二是命,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生’是一种能量,‘命’是这种能量的载体。‘生’的能量需要借助‘命’这个载体来体现。这种关系就像电与电器,电是一种能量,需要借助电器去释放,但我们不能说电就是电器。那么,请问程小姐,你刚才所说的生命的价值是指生的价值,还是命的价值呢?”
程雪雁想了想说:“康奈尔大学曾做过一次著名的试验。他们先是把一只青蛙放在装满沸水的容器里面,青蛙立刻就像触电一样窜了出来。后来,工作人员又把青蛙放在一个装满冷水的容器里,任其自由游动,然后用小火慢慢地加热,青蛙虽然可以感觉到外界温度的变化,却因为惰性而没有立即跳出来。直到后来,等它想跳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失去逃生能力的青蛙已经被煮熟了。”
萧云帆看了看程雪雁,苦笑着说:“我不是青蛙。”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雨是什么时候下的,没有人知道。雨何时会停,更无从知晓。雨,就像是女人那不可琢磨的心绪,无端地来,又无端地去。
两个人就在屋内静静地坐着,仿佛是在倾听着雨声,又像是在怀着各自的心事。
程雪雁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他的脸色苍白而略显清瘦,他的鼻梁高而直,薄薄的嘴唇自然而然地抿成一条弥线,外表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禁风,而股子里却好像有一种甚为强悍的东西。
她从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那种所谓的阳刚之气,代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阴柔之力。这种力量仿佛构成了一个强大的“磁场”,而自己正在被他一点一点地吸附,甚至让她有一种无处可逃之感。程雪雁深吸了一口气,她惊异于内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电热壶中的水再次沸了起来,蒸汽顶着壶盖发出一阵富有节奏的响声。萧云帆的思绪似乎已从沉沉的雨雾中收了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凄凉,小心翼翼提起电热壶,再次往那枚紫砂小壶中注入沸水。
程雪雁的心不由一颤,她似乎捕捉到了萧云帆目光中那种难以言表的忧思,她暗暗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平静地说:“萧先生的确博学多闻,这一点着实让我自叹不如。开门见山吧,我这次来的本意是想请萧先生去救人,去救活一个尚未诞生的企业。”
萧云帆提着水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不声不响地注水泡茶。
本就心高气傲的程雪雁对萧云帆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着实有些恼怒,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情绪。
依照常理,任何一个目标对象都有选择自己职业的自由,而作为猎头一定要尊重当事人的这种自由。可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就产生了这种不达目的绝不甘心的想法呢?
她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愤懑,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萧先生,坦率地说,我对你很失望。至少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对自己的学识和阅历都不够尊重。”
“激将法?”萧云帆平静地喝了一口茶。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程雪雁把心一横,冷冷地说,“谈不上,是因为你的朋友还有那些熟悉你的人认为你能够胜任这个职位,认为你可以让一个新产品成功行销,从而让这个企业得救,让企业那些曾经下岗的职工得救。”
萧云帆的嘴角又露出了那种习惯性的微笑:“程小姐,你太高看我了。我自己都尚未得救,又怎么敢奢望去救别人呢?我只想不招谁不惹谁,安安静静地生活。”
程雪雁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重重地撂在了沙发上,然后站起身,蛮不讲理地说:“这是那家企业的资料,你先看看吧!想清静,没那么容易。”
说罢,站起身丢下一句:“告辞了。”便向门口匆匆走去。
萧云帆一怔,急忙起身说:“我送你。”
程雪雁头也没回,冷冷地说:“不敢有劳大驾。”
萧云帆兀自坐了下来,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程雪雁的脚步声在楼道中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雨已住。盏中的茶也早已凉了,只留下几缕淡淡的冷香。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2 20:11
2.
“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向坏的方向发展,就一定会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程雪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这该死的“墨菲定律”竟然会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身上应验。而围绕着北溟饮品公司所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更像是一只“潘多拉”的盒子,一经打开,自己就倏地一下跌入了由“冥王哈迪斯”所统治的那个黑暗世界而无法自拔。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萧云帆——这个看似深不可测的人物,竟然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甚至是如此的冷血。
她莫名其妙地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归咎到了萧云帆的身上,进而在意识上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错位:萧云帆不是职位候选人而是自己的对手。她的目标就是要战胜对手,让这个居高临下,态度孤傲的萧云帆去北溟上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程雪雁除了手头那份简历之外,对萧云帆几乎是一无所知。因此,她需要了解与这个人有关的更多信息。如果基于这个动机,去找齐天舒显然不合适。权衡再三之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程雪雁坐在一家名为“左岸”的咖啡馆里,一边轻啜着那杯醇香充溢的“昂列”,一边静静地聆听着从一台老式旧唱机中传出的《夜曲》。琴音舒缓流畅,时而像一掬山泉穿透夜的幽静,时而像一缕轻风吹过绿色的原野,时而又像情人的低声吟唱,时而又似静谧和谐的人间天堂。乐曲时而宛转时而悠扬,一动一静之中仿佛蕴藏着一种无尽的沉思。
  
“程小姐,想不到你来得这么早。”一个声音蓦然传来,不由分说地把程雪雁从音乐的意境中拽了出来。
程雪雁一见来人,急忙站起身,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顾总,是我失意忘形了……快请坐。”
来人是竟是山城蓝冰的顾北江。
顾北江笑了笑,落座之后点了一杯“拿铁”,问道:“程小姐难道有什么心事?”
程雪雁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顾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北江想了想,问道:“你和萧总见过面了?”
程雪雁皱了皱眉,苦笑着说:“不仅见过面,而且……而且还谈崩了。”
顾北江哈哈一笑,悠然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顾总的意思……莫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程雪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北江。
顾北江说:“我曾经说过这个人很特别。”
程雪雁用那枚精钢制成的小拌勺缓缓地搅了搅杯中的咖啡,说:“所谓的特别,无非是说他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或许就是这种不太一样的思维才是正确的。”顾北江顿了顿说,“佛学为什么称世人为‘颠倒众生’?这是说世人常把世间的苦当作乐,把无常当作有常,把不净认为是净,把无我认为是有我。”
程雪雁笑着说:“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就特别像萧先生。”
顾北江也笑着说:“真理真相往往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在常人眼里,酒、色、财、气,是苦还是乐?绝对是乐上加乐。可你要是问萧总,他一定会说那是苦中之苦。”
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酒伤身,也能乱性,这是一苦;万恶淫为首,色也不言而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乐;最后,百病生于气,仔细想想还是萧先生说得对。”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2 20:32

顾北江说:“萧总是个明白人,他一定清楚你找他的用意。”
程雪雁点点头,问道:“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请讲。”顾北江向后倾了倾了身体,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
程雪雁说:“顾总清楚萧先生为什么要辞职吗?”
顾北江的脸上倏忽间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沉吟了一下说:“一个人辞职的原因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主动的,另一种是被动的。在山城蓝冰内部的说法是,萧总的辞职完全是主动的。”
顾北江的回答恰到好处,既传递给了程雪雁一个明确的信息,又似乎隐瞒了某种不该透露的东西。


程雪雁点点头,又问道:“萧先生在山城蓝冰的表现如何?”
顾北江稍作思忖说:“萧总主管营销,作为销售总监,我同他接触的机会最多。客观地说,蓝冰可乐在山城能长期占据70%以上的市场份额,一直把红火压得抬不起头,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得益于萧总。”
顾北江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相信程小姐也知道,分散于全国各地的蓝冰装瓶厂其品牌管理与市场策略都是源于蓝冰中国。中国市场的复杂性,使得每一个地区都存在不同的实际情况。这就要求蓝冰体系中的每家装瓶厂都不可能僵化地照搬蓝冰中国制定的市场战略来运营。他们都要针对各自的实际状况进行调整,从而适应本地的市场、分销和竞争。譬如说,你要根据当地的渠道状况,消费者的购买心理,最重要的还是要针对我们的老对手红火可乐,来制定符合自身发展的那些行之有效的战术,只有这样,我们在市场上才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顾北江燃了一支烟,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说:“萧总说过一句话,让我一直受益匪浅。他说商业经营可以分为三重境界,一是‘道’,二是‘术’,三是‘道术合一’。由此而来,商战也可分为三个层面:一是道、道之战,二是道、术之战,三是术、术之战。”
程雪雁想了想问:“什么是道,什么又是术?”
顾北江说:“所谓道者,有‘体’亦有‘用’。作为形而上的体而言,是万物最本质的究竟,是一切生命活动的原则,是一切人间秩序的依据。道作为用而言,则是形而下的法则,是宇宙中普遍存在的规律;术为技巧、为手段,乃至于技巧与手段的整合。道可生术,术可载道,但术绝非道。商业之道亦是如此。术道合一,以术证道,方为至高之境界。”


程雪雁眨了眨眼睛说:“今天顾总又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顾北江说:“如果从营销层面来说,就产品卖产品是术,而脱离开有形产品,从而上升到推广一种价值观或者是传递一种文化的境界,这就是道。”
顾北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拿蓝冰和红火来说,不是在销售一种简简单单的二氧化碳加水的饮料,而更多的是在推广一种延伸于产品之外的‘可乐文化’。当消费者一旦认同你所传递的这种文化价值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你的产品。”
程雪雁赞同地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说:“就像这个‘左岸咖啡’,之所以与众不同,并不是说他的咖啡和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而是他所附加于咖啡之上的这种精神,或者可以称为‘左岸文化’。还有,就是基于这种文化所营造的出来的人文气息,这才是竞争对手难以模仿和复制的。”
  
顾北江笑笑说:“文化搭台,商业唱戏。所以,要想在竞争中战胜对手,就要遵循以变制变,以变制不变,以不变制变,以不变制不变的规律。”
程雪雁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说:“有点不大懂。”
顾北江憨笑了一下说:“说得头头是道不是道,无头无道才知道。我也只是鹦鹉学舌,口头禅而已。”
“顾总太谦虚了。”
顾北江摆了摆手说:“我是实话实说,其实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我们在同红火可乐的竞争中或多或少地会体现出这种规律。去年夏天红火推出增量包装,我们也迅速跟进,这是以变制变。去年秋冬,我们计划产品全线提价,并在这之前告之了所有的经销商。而红火则按兵不动,就在他们静观事态发展之时,经销商担心我们涨价而大举按原有的价格囤货,蓝冰的产品便迅速地占有了经销商的资金和库存,这就是以变制不变。”
“所以……”顾北江熄了烟,诚恳地说:“程小姐应该清楚,不是我不想去北溟,而是即便去了也于事无补,只有像萧总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北溟的人选。”
程雪雁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可我们这位敬爱的萧先生却一心想远离红尘,不问世事。”
顾北江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问:“萧总怎么说?”
程雪雁一五一十地把同萧云帆见面的过程告诉了顾北江。
顾北江听后沉吟了半晌说:“说实话,我也很难理解萧总这种人。可程小姐是否听过铁杵磨针的故事?”
程雪雁会意地笑了笑说:“虽说故事只是故事,但我也一定要试一试,只是希望这个‘磨’的过程不要太久。”


顾北江笑笑说:“这里面的关键就在这个‘磨’字上。一是要有耐心,不乏软磨硬泡之举;二是磨乃‘魔’也,既然萧总是魔,你就得比他还魔才能马到功成。”
程雪雁闻言一笑说:“好主意,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到是要试试这以魔对魔之道。”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程雪雁问道:“最近,你们同蓝冰中国的那场官司进行得怎么样了?”
顾北江皱起了眉头,又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公司已经正式授权北京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来处理相关法律方面的事务,仲裁的程序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时间,至于结果如何,无论是蓝冰中国还是山城蓝冰都必须等待。”
程雪雁说:“据我所知,中国是《参加和执行外国仲裁公约》的国家,因此,这一裁定若是获得通过的话,将具有不可上诉的终局性。”
顾北江点头说:“所以,这个结果无论对谁都影响巨大。”
程雪雁说:“顾总要是有离开的意向,可以随时告诉我。”
顾北江忧心忡忡地深吸了一口烟说:“做营销的,找个安身立命之处不是很难。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程雪雁不解地注视着他。
顾北江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是红火的话,那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反攻时机。”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3 08:24

3.
巨大的“空中客车”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加速,然后挟着隆隆的轰鸣声呼啸着奋力挣出地面,昂首冲向天空。
杨晨光坐在头等舱靠窗子的一个座位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航空杂志。
作为红火中国有限公司的市场总监,他非常清楚知道此次山城之行的重要性。
杨晨光39岁,中等身材,皮肤略有些黝黑,穿着一件印有红火标志的白衬衫。他的领带打得比直,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的金丝边眼镜,给人一种儒雅之中又略带着几分强悍之感。
他继续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手放下杂志,一双冷静中透着敏锐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这些年来,蓝冰可乐一直占据山城市场70%以上的份额。在全球,红火虽然是软饮料的市场领导者,可在山城的市场占有率却远远低于蓝冰。
虽然其“收复失地”的动作在不断地加大,从货架的排面,到店里的海报,从专卖客户的发展,到展示柜、冷水柜的布点……但凡是肉眼能够看到的资源都在明里暗里不遗余力地同蓝冰进行着激烈的争夺,可谁知,结果却收效甚微。


自从蓝冰中国与山城蓝冰的官司公诸于众之时,红火中国就敏锐地意识到:在山城压倒蓝冰的时机终于到来了。内忧外患困扰山城蓝冰之时,恰恰就是红火的绝佳反击之日。
杨晨光此行的目的就是:走访山城市场,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行销方案,从而指引山城红火以狠狠地打击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山城蓝冰。
他上任伊始,红火中国的总裁陈则栋就很坦率地对他说:“我们做的是一个赚辛苦钱的行业,有规模就赚钱,没有规模就不赚钱,而中国市场在未来会是一个非常有规模的市场。虽然在几个城市竞争对手都暂时领先,但只要我们的战略和执行都正确的话,这种状况一定就会有所改变。”
杨晨光对这一点丝毫没有怀疑过,但让他不太舒服的是,从某权威调查机构提供的数字来看,蓝冰在中国整体的市场份额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红火。而这与红火——世界软饮料霸主的地位是极不相称的。
  
杨晨光认为,作为市场总监,一定要做正确的事情,并协助地方的装瓶厂把事情做正确。只有这样,才会从一个城市开始,从一个地区开始,逐步巩固自己的竞争优势。如果山城收复失地的举动成功,无疑会提高红火全国装瓶厂的士气,这对其他地区也会起到以点带面的推动效应。
所以,红火在山城的这一役,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杨晨光非常清楚地记得,红火亚太区CEO穆勒在面试自己时的那一幕场景。
那天的天气非常好,万里无云,微风拂煦。杨晨光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
他和穆勒的交流也非常愉快,与其说是面试,到不如说是朋友间的一次畅谈。两个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谈论着一些看似与本次会面丝毫无关的话题。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这次会晤也渐渐接近尾声,可面试的结果却尚无定论。
窗外的太阳已经渐渐地照进了整间办公室,杨晨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惬意。


这时,穆勒面带微笑,操着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叫着杨晨光的英文名字,说道:“斯蒂文,刚刚我问了你很多问题,现在,该轮到你来问我了。你有哪些不是很清楚的,我的意思是说,包括对红火,对我,都可以。”
杨晨光把身体向后,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沉思了半晌,同样面带微笑地问:“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您认为红火在中国的业务究竟能做到多大?第二,您觉得市场总监在中国市场的营销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杨晨光这两个问题问得很是睿智,他要试探一下这位老板对中国市场的底线,以及自己日后在红火中国的地位。
这位长着一头棕色毛发的美籍犹太人眨了眨深蓝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反问道:“中国是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每人每天消耗的液体饮料平均是64盎司,每天消费的红火可乐却不到2盎司。那么,在人们的肚子里,我们市场份额应该占到是多少?”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3 08:29
杨晨光惊诧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说:“我明白了,穆勒先生。”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穆勒微笑着说,“假如你加入我们公司的话,我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市场总监在中国市场的营销中应该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杨晨光心中一震,穆勒的这番话不仅已经表明了红火对自己的态度,也显示了他对中国市场的期望。
“这是一个表面随和,实则强悍的老板。”杨晨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穆勒,心里暗暗地想,“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温暖的阳光透过飞机的舷窗洒进了机舱。
杨晨光的心情也被这晴空暖阳所感染了,他一边惬意地享受着暖暖的日光浴,一边静静地欣赏窗外那波浪一样的白云。阳光照在脸上,轻柔的就像情人的手。他把舷窗的遮阳板拉下了一半,眯起眼睛全身放松下来,似乎正在仔细地体味着这种升腾和漂浮的感觉。
……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山城突降暴雨,我们的航班将晚点抵达……”
不知过了多久,杨晨光被扩音器里突然传出的声音吵醒了。
他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坐直身体向外面望去,舷窗的遮光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完全被拉了下来。
“您醒了?”坐在身旁的助理刘青山轻声问道。
“嗯,”杨晨光振作了一下精神,随即问道,“飞机要晚点?”
刘青山点了点头,面色肃然地说:“是的,山城那边下暴雨了。”
“见鬼。”杨晨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这时,两位空中小姐一前一后推着餐饮车走了过来。待走到他们身边时,笑容可掬地问:“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刘青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飞机大约要晚点多久?”
  
空姐甜甜地笑着回答:“请您别担心,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们会通知大家的。”
“噢……”刘青山转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杨晨光。
杨晨光说:“请给我来一杯红火可乐。”
空姐点点头,笑盈盈地递过一杯可乐。
杨晨光没有接,而是看了一眼装着可乐的那个大塑胶瓶,皱了皱眉,更正道:“我要的是红火可乐……不是蓝冰可乐。”
空姐微微征了一下,又仔细地核对了一下可乐包装瓶上的商标,然后歉意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有蓝冰可乐。”
刘青山忙在一旁过来解围说:“那就给我们来两杯茶吧。”
然后,他俯在杨晨光的耳旁低声说:“我们这乘坐的这趟航班是南航山城分公司的,她们是山城蓝冰的专卖客户。”
杨晨光阴沉着脸接过茶,随手拉开舷窗的遮光板再次向外望去:阳光黯淡了许多,云层也厚如城墙一般密不透气。看着看着,他的心中竟蓦然涌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3 18:08
第五章
1.
山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暴雨。
上午还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可谁知刚刚吃过午饭,就骤然刮起了大风,整个天空顿时阴云密布,漆黑如墨,就连平日里盛气凌人的骄阳也知难而退,不知躲在了哪里。
云层越来越厚,大地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她蓦然发觉,自己正在被黑暗慢慢吞噬。她故作坚强地凝视着天空,她内心里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快点赶来把自己拯救。
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她彻底失望了,她知道他也正在被巨大的危机包围而自顾不暇。她此刻真的后悔当初离开了他,她此时才深切地体会到:天与地原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她为什么非要执意离开他呢?她真的那么恨他吗?
她恨他,或许只因为她太爱他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失去了意识,整个躯体也似乎没有了知觉。她想努力睁大眼睛,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曾经深爱着的天,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大口地吸着气,不只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她彻底绝望了,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陡然间,一道夺目的闪电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包裹着天空的层层乌云。紧接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骤然传来,那是天空在怒吼,大地惊喜地睁开了双眼。
大雨倾盆而落,那是天空在流泪。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脸上,她觉得那种要命的窒息顷刻间化为乌有。一种新生的力量迅速袭遍了全身,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栗着,而心也重新感受到了曾经那热切而熟悉的共振……
  
虽是下午3点,可天却漆黑得如同午夜一般。在雨中行驶的车辆,都纷纷打开了夜视灯踯躅而行。雨越下越大,韩霏已经把她那辆红色“POLO”的雨刮器开到了最大限度,但仍觉得视线模糊不清。
她稍稍放缓了车速,打起右转向灯,示意后方的车辆自己要靠路边停车。
车子紧贴着马路边慢慢停下,韩霏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应急灯,两只车灯一闪一闪的,就像一个极品美女的明眸,含情脉脉,媚眼如丝。
她随手拿起饮料架上的一瓶“天与地”矿泉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扶着方向盘,透过风挡玻璃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韩霏是山城红火可乐饮料公司的销售总监,她接到总经理王大伟的通知:红火中国公司的市场总监将于下午3点抵达山城,并要在他的下榻之处要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韩霏刚刚从一个经销商那里出来,便向着事先约定的地点赶去。
真是一场急雨,才过了十几分钟,就小了许多,天空的颜色也渐渐变浅,乌云已无可奈何地乖乖散去,大地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就像刚刚打过腊的地板一样,焕然一新。
韩霏回了回神,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电子表,离会议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关了应急灯正准备到前面的那家“沃尔玛”去看一看。就在这时,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抓过手机看也没看,便习惯性地对着话筒说:“你好,我是红火韩霏。”
“我是王大伟,杨总他们的飞机晚点,会议推迟一个小时。”话筒里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
“我知道了,王总,谢谢。”韩霏挂了电话,正准备起车离开。
谁知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从自己的旁边疾驰而过,由于路面的积水过多,车轮溅起一片雨水“哗”地一声,砸在了自己左前门的车窗上。
韩霏惊了一下,紧皱着眉头,盯着那辆在视线中渐渐消逝的福特车。倏地,她的眼睛豁然一亮,觉得那辆车和车牌号码都仿佛似曾相识。
过了半晌,韩霏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难道是他?”
……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3 18:11
顾北江开着一辆黑色的,车牌尾号为“2699”的福特轿车载着程雪雁行驶在雨中湿滑的马路上。
两人刚刚从咖啡馆出来,谁知竟遭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程雪雁说要再去拜访一下萧云帆,顾北江便痛快地答应载她一程。
“程小姐可真够厉害的,连萧总的家都不放过。”顾北江笑着说。
程雪雁笑笑说:“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就被饿死了。”
顾北江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问:“萧总住在哪儿?你用不用先给他打个电话。”
“北湖花园小区,就在北湖公园边上。”程雪雁看了一眼外面说,“还是直接去吧,电话就不打了,我估计这种天气,他在家里的可能性最大。”
“好吧。”顾北江答应了一声,继续驾车前行。
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POLO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顾北江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一下眉。
自从进入蓝冰以来,他便对红色极为敏感。一见到红色,在脑海里的第一个直观反应就是老对手——红火可乐。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恰恰也是红火品牌识别的成功之处。因为红,本就是它的品牌标准色。正如,蓝是蓝冰的标准色一样。
思忖之间,福特便已超过了那辆火红的POLO,顾北江漫不经心地向车内扫了一眼。透过车窗,他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位皮肤白皙,红衣胜火的年轻女子似乎也正在望向自己这边。
“这个人怎么如此眼熟!”顾北江的心不由动了一下。他一边继续开车,一边肠枯思竭地在记忆中找寻这个似曾相识的影像。
过了大约十分钟,车子驶进了北湖花园,顾北江在程雪雁的指引下把车子停在了萧云帆家的楼下。
程雪雁问:“顾总不和我一起上去吗?”
  
顾北江苦笑道:“我破坏了萧总的清修,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要是现在还敢上去,那不是自找挨骂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程雪雁笑了笑说:“那就多谢顾总的顺风车了。”
顾北江说:“程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再说,这车原来是公司配给萧总用的,要谢的话,等会儿你见了萧总,就直接谢他吧。”
“那就改日再请顾总,另行谢过。”程雪雁说完,下车向顾北江挥手示意。
顾北江也挥了挥手,随之鸣了一下笛,便自行驾车向园区的出口驶去。
外面,不知不觉之间雨已经渐渐小了下来。细雨濛濛,一点一滴地滴落在车窗上,慢慢汇聚成一条条水线,沿着车窗缓缓地流淌下来,构成了一幅不规则的图案。
突然,顾北江踩了一脚刹车,福特车骤然停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顾北江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
雨已经停了。被雨水冲刷后的世界仿佛格外干净。顾北江若有所思地把车窗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让外面潮湿的空气吹进车厢里。然后,他燃了一支烟,并从后视镜里一动不动地望着程雪雁刚刚离去的方向,如同一座石雕木刻般的神像,不知在想着什么。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3 18:19
2.
电热壶中的水已沸了三次,萧云帆的那壶“冻顶乌龙”也已喝了两水。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停下脚步。
这个檀木制成的书架长约有6米,高2米,整体分为左右两个部分。一部分装书,另一部分则被萧云帆摆满了DVD光碟。
萧云帆拉开玻璃门,从那厚厚的一层光碟中挑出一盘。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和连接电脑的那台投影仪。过了一会儿,投影仪前面那雪白的幕布上就映现了光碟的内容:《THE SEVENTH SEAL》(《第七封印》)
电影开始了,一幕幕黑白的光影与画面,伴随着一阵发人深醒的话外音传出:“羔羊揭开第七印的时候,天上寂静约有两刻。我看见那站在神面前的七位天使,有七枝号赐给他们……”
影片刚刚播放到这里的时候,萧云帆就听到自家的门铃声响了起来。他先是按了电脑播放器的暂停键,然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萧云帆打开门,只见程雪雁头发略有些湿漉地站在门外。
萧云帆微微征了一下,便把她让进屋来。
进了客厅,程雪雁在沙发上坐下,略带歉意地说:“萧先生,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不好。”
萧云帆摆了摆手,就像上次二人之间的不愉快从来就没有发生一样。他快步走进洗手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递给程雪雁说:“快擦擦头发,别感冒了。”
“谢谢。”程雪雁接过毛巾,擦了擦湿发,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阵势,便问道,“你是在看影碟?”
萧云帆点头说:“电影可以给人启示。”说毕,便点了一下鼠标,影片继续开始了。
  
萧云帆坐回了沙发,对程雪雁说:“一起看?”
“好啊。”程雪雁笑着点头答道。
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问道:“这次还喝茶吗?”
程雪雁嫣然一笑,反问道:“这回主随客便怎么样?”
“噢?”萧云帆有些好奇地扬了一下眉毛。
程雪雁从包里掏出两罐上次在杜鲲鹏那里品尝的“松仁露”,拉开一罐递给萧云帆,讳莫如深地说:“尝尝这是什么?”
萧云帆接过易拉罐,先是自然地喝了一小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那听饮料放在了茶几上,似乎在体味、辨别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缓缓地说:“既有松香的清纯,又有茶饮的怡人,莫非主料是出自松树的果仁?”
程雪雁笑着赞道:“萧先生果然厉害。”
萧云帆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奇怪神色,没有接程雪雁的话头,而是指了指前方的幕布,说:“看电影吧。”
程雪雁没说什么,也把目光投向了那黑白交织的影像。
  
故事的情节很简单,中世纪的欧洲瘟疫肆虐,参加十字军东征的骑士布兰克,带着他的侍从从东方归来,可谁知骑士在海边却遇到了死神。
骑士和死神交换了条件:以一盘棋局来定生死,如果输了就任凭死神把自己带走。这个生与死的对弈,就在骑士的回乡途中断断续续地进行着。
骑士遇到了马戏团的约翰一家。当看到这对夫妇的欢乐以及相互之间的恩爱,骑士就开始由衷地期望这对夫妇能够躲过瘟疫的浩劫,好好活下去。正因为如此,在他心中便升起了一种“终于找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的想法——就是拯救这对夫妇,让他们躲过死神。
最终约翰一家躲过了死神,而骑士却输了棋局,并履行了与死神之间的诺言。
影片结尾处,《圣经》中的文字作为话外音再一次跃然而出: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仿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海中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
……

作者: puzhuo    时间: 2009-5-14 09:39
竟然是长篇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4 17:10
程雪雁觉得影片很多地方用了隐喻、双关、暗示的表现手法,而导演到底想借此表达什么,真得很难说清楚。她随手拿起光碟的封套,仔细地读着上面的故事梗概。
萧云帆则一言不发地燃了一支烟,深锁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有些地方好像懂,有些地方又好像没太懂。”程雪雁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说说看。”萧云帆从沉思中回过神,注视着程雪雁。
程雪雁说:“这个故事最吸引我的地方是骑士与死神之间的博弈。一个凡人,能够为了别人,把死神当作对手,这种勇气与智慧恰恰是人性的光辉所在。”
程雪雁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骑士虽然最终输了棋局,但马戏团的约翰一家却终于得救了。故事的结尾也展现了一种悲怆与希望并存的画面,我在想,导演究竟想告诉观众什么呢?至少他让我强烈地体会到,无论这个世界怎样,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人类都一定会生存下去。面对不朽的东西,即便是死神也无能为力。”
萧云帆的眼睛似乎闪了闪,目光中掠过一丝温暖的笑意,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没看懂的地方了。”程雪雁先是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影片来源于《圣经》中的《启示录》,按理说不该有死神的存在。众所周之,基督教是一神教,就是人们所说的主——上帝。既然如此,死神又从何而来呢?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那故事所要表达的难道是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吗?”
  
萧云帆继续问:“你看完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程雪雁说:“既没有觉得太悲观,也没有感到太乐观,而是在冷峻的悲观当中,看到了希望所在。”
萧云帆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后把烟头在烟缸中捻灭:“正如你所说,基督教的确是一神教。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因果不虚。上帝是什么?是创造万物者,是全能全知者,是遍在而不可见者。死神呢?同样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上帝是爱,是慈悲,死神是庄严,是耿直。无论是上帝还是死神,其本质都是神。所以,在这里不妨把死神解读成上帝的一体两面。这样,就可以理解为‘此二者,同出而异名’了。”
萧云帆接着又燃了第二支烟,继续说:“《启示录》可以说是《圣经》中一个封闭的、神秘的、难懂的篇章,充满了一连串迷一样的符号。在普通信者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然而作为一本《圣经》的预言,据说真正能读懂它的人,必将成为上帝的光耀子民,并对人类的未来有着准确的认知,从而脱离恐惧和无知。在这里,羔羊是耶稣基督的符号象征,只有被宰杀过的羔羊才能开启这七个封印。这七个封印,是七个预言,而最后一个预言也就是第七封印。当它被羔羊揭开之后,所看到的预言景象,就是人类从毁灭到重生的整个过程,而《启示录》则着重讲了这个过程。”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4 17:12

程雪雁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信主吗?”
“不信主难道就没有主了吗?”萧云帆笑着反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程雪雁手中那个《第七封印》的DVD封套说,“无论是主还是死神都是‘道’的一体两面。是事物的客观规律和自然法则。生是规律,死也是规律。规律,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由不得你不信。”
程雪雁若有所思地细细品味着萧云帆话语中的含意。


萧云帆继续说:“《马太福音》说,‘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这就是现代科学所提出的‘马太效应’。换句话说,就是好的愈好,坏的愈坏,多的愈多,少的愈少。在营销领域中也是一样道理,强者总会更强,弱者反而更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随着优势的积累,将有更多的机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和进步。这是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萧云帆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那罐松仁露,说:“松仁露也好,杏仁露也好,其本质都是植物蛋白饮料。众所周之,中国植物蛋白饮料的最强者非雨露饮品集团莫属,其总资产超过30个亿。而这家北溟饮品公司,一个如此弱小的企业,又拿什么去和这个领域里的强者竞争呢?”
程雪雁想了想说:“小孩子因为不识字,所以就不要去读书了。年轻人由于社会经验不足,也就无需在各行各业中历练了。你觉得这样的逻辑成立吗?”
萧云帆又熄灭了第二支烟,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


程雪雁诚恳地说:“小孩子就是因为不识字才必须读书,北溟也恰恰就是因为弱,才必须变强。这个企业有杜总这样的投资者,有一个历经12年研制成功的拳头产品,有106位卧薪尝胆后的职工,如果再加上萧先生这样一位卓越的带头人,我想,北溟一定会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这也同样是规律,也同样是萧先生所说的道。”
“就像你所说的,上帝与死神是一体的两面。”程雪雁把那张DVD的封套重又放在茶几上,“那这部影片中的骑士虽然被死神带走了,但经过最后的审判,上帝还是会让他进天国。因为在他临死前,救了约翰一家人,而这就他生前所做的最有价值的一件事。”
  
萧云帆的眼睛蓦然一亮,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程雪雁缓缓地说:“我现在又理解了这个故事所要表达的另一种思想。”
“是什么?”萧云帆不由问道。
“死神其实是人生的朋友。因为站在生命的终点,去回望通向终点的道路,人就一定会有更多的感悟。”程雪雁淡淡地笑了笑说,“只有无知的人与不能勇于面对生命的人,对死亡才会感到恐惧。就像骑士一开始的时候,面对死神充斥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可后来虽把死神作为对手,但在他的眼中这种对手却更像是自己的伙伴和导师。所以,直到这时,骑士的灵魂才真正得救了。”
萧云帆的身体一震,既像是问程雪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得救之人却将死了,这有意义吗?”
“古人不是说‘朝闻道而夕死可矣’吗?”程雪雁把目光望向了远处,字斟句酌地说,“只要我们每活一分钟,一小时,甚至每一天,死神都就会提醒我们,不要把现在该做的事向后拖延,让我们更加珍惜当下。”
萧云帆闻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程雪雁收回目光,指了指刚刚看完的那部《第七封印》的光碟,对萧云帆说:“这个能借我回去再看看吗?”


“当然可以。”萧云帆帮程雪雁重新装好光碟,递到她手中。
程雪雁起身接过,然后说:“萧先生,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没等萧云帆回答,她就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萧云帆有些茫然地问:“去哪儿啊?”
程雪雁说:“到了就知道了。”
萧云帆轻轻挣开她的手,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背心,说:“先别着急,总得先让我换件衣服遮遮羞吧!”
程雪雁莞尔一笑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5 08:26

第六章
1.
山城香格里拉大饭店的咖啡苑设计得华丽别致,高贵典雅,浓郁的现代气息中透着一丝古朴之风,置身其中不免让人感受到一种超然的惬意。它的一隅,韩霏正和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的旁边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杨晨光神色肃然地坐在她的斜对面,飞机虽然晚点,可好在对这次碰头会的影响不大。
挨着杨晨光从左至右依次是助理刘青山,山城红火的总经理王大伟,还有市场部经理刘辉。
刘青山轻了轻嗓子说:“诸位,杨总刚下飞机就来主持召开这次会议,我想,会议的重要性已经无须再做强调了。众所周之,蓝冰中国同山城蓝冰的这场官司正在业界闹得沸沸扬扬,那么,从山城红火的角度来说,这个时候是不是向蓝冰发起反攻的最佳时机?如果是的话,我们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看看诸位都有哪些有效的策略和办法。”
韩霏很特别,她的面前没有咖啡,而是摆着一杯水。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一杯透明的水。她端起杯子,缓缓地把一杯水饮尽,众人纷纷看着她,似乎对她这种喝水的方式都觉得有些诧异。
韩霏喝过水,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看了看杨晨光和王大伟说:“我个人认为,现在探讨的不是应不应该进攻的问题,而是应该怎么样进攻才会更有效的问题。”

王大伟看了一眼杨晨光说:“韩总说得有道理,现在山城蓝冰的内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以许长空为首的董事会,正忙于和蓝冰中国的那场国际仲裁,根本无暇顾及公司的日常经营;其次,原营销副总萧云帆突然辞职,由顾北江临时接任。顾北江刚刚上任,有一些关系还急需理顺。客观地说,这也必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决策的有效性;还有,企业中的一些中层管理人员和基层员工,也在担心这次仲裁的结果,万一蓝冰中国获胜,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失业,这也导致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一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边骑马找马地和一些用人单位联系。因此,山城蓝冰的士气早就不如从前了。”
杨晨光点点头,向前倾了倾身体,对韩霏说:“不知韩总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韩霏字斟句酌地说:“从销售层面来讲,我现在采用的是集中优势兵力,重点突破的战术。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避开了传统意义上所谓‘黄金售点’的争夺,转而开发尚未引起对手关注的形象展示性渠道。第二,集中优势资源,拓展新兴的分销渠道。”
  

王大伟在一旁补充道:“山城市最大的室外休闲广场叫‘文化广场’,是夏日里人们休闲乘凉的绝佳去处。虽然不比繁华喧嚣,人流攒动的商业街,但每天的人流量仍然高达上千人。所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品牌展示与销售渠道。就在10天前,韩总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同广场管理处达成了协议,让印有我们标识的不锈钢垃圾桶,遮阳伞,还有公园座椅,一夜之间遍布了整个广场。与此同时,我们还向广场中出售冷饮的客户提供了大批的展示柜、冷柜,现调机等助销设备,用来帮助他们提高产品的销量,这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我们的客情关系。”
  “不错。”刘辉也在一旁接过话茬说,“这也是销售部和市场部配合最为紧密的一次行动。现在的文化广场远远望去一片火红,简直就是‘红火广场’的代名词。我们向广场提供了这么多的公益设施,大大地提高了品牌在公众中的美誉度,而等到蓝冰试图再想染指文化广场之时,却无奈为时以晚,因为韩总给他们设置了一个短期内无法逾越的壁垒:与广场管理处签了一个为期5年的产品专卖合同。”
  王大伟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看韩霏,然后笑着对杨晨光说:“韩总马上就要为山城红火立下第二个汗马功劳了。蓝冰在山城的大卖场、超市这些便利渠道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韩总她们正在酝酿一个新的计划,就是要避开对手占绝对优势的渠道,从而把重点资源投入另一个新兴渠道——学校、教育渠道的开发。”


作者: wolfwork    时间: 2009-5-15 10:20
原来是一部长篇小说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5 20:05

韩霏望着杨晨光,态度诚恳地说:“杨总,虽然我们是世界软饮料第一品牌,可在山城,无论是人员数量还是资源供给都大大弱于竞争对手。这一点是事实,我们谁都不能无视这样的事实。所以,在这种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就考虑要怎样才能建立相对的优势。我们的产品的目标消费群是12—24岁的青少年,而学校这一渠道的特点就是可以更直接地针对这一群体进行销售。如果在学校占有相对优势,就可以使产品更有效地影响我们的目标顾客群体。所以,无论是红火还是蓝冰,谁最先占领了学校渠道,谁就最直接地影响了年轻的消费群体,谁就为将来创造了一个长期的市场机会。当然了,这一切仅凭山城红火是不够的,还需要杨总和中国公司的大力支持。”
“韩总真是年轻有为,支持是必然的,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杨晨光点点头,然后对王大伟说,“我刚刚上任不久,对山城的情况还不了解。因此,有一事不明,还请王总指教。”
王大伟忙说:“杨总不必客气。”


杨晨光说:“恕我直言,韩总对战术的理解与运用的确是精妙无比,可为什么非要最近才实施呢?我在想,如果要早一点的话,那么,对蓝冰的打击是不是会更大?”
王大伟的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向前探了探身体,刚想说什么,就听韩霏在一旁回答:“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主观原因,我是两个月前才刚刚加入红火的。第二个是客观原因,因为只有萧云帆离开蓝冰,这套战术才会奏效。”
“萧云帆?”杨晨光怔了一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刚才是王大伟,这回是韩霏。
韩霏停顿了一下,解释说:“只要萧云帆在蓝冰,这套战术就不会奏效。”
杨晨光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理解的笑容,轻描淡写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韩霏不动声色,一字一顿地说。
杨晨光诧异地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几人,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韩霏,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交过手?”
韩霏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说:“虽然没交过手,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了解。”
  
就在诸人仔细体味着这话中含意之时,却听见韩霏云继续说,“商战,是诡道之争。不管对手如何掩饰,其万变都不离一个‘诡’字。瞒天过海、釜底抽薪、声东击西,诸如此类的招术也都有法可循。可萧云帆不同,他常常会出一些不是招的招。这些不是招的招,才是高手真正的可怕之处。”
杨晨光咄咄逼人地问道:“既然如此,韩总认为自己和萧云帆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没等韩霏回答,王大伟就在一旁哈哈一笑,接过话茬来打圆场:“他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众人闻后均付之一笑。
“哪有什么高手?所谓高手不过是眼高手低之人罢了。”杨晨光在心中暗自说了一句,然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用一种略带遗憾的语气叹道:“可惜呀!可惜这位萧先生已经离开蓝冰了。要不然,能和这样的对手过招,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韩霏往玻璃杯中重又注满了水,又一口气缓缓地把水喝干,然后问杨晨光:“杨总,在针对蓝冰方面,我的建议是,围绕着刚才所阐述的两项策略,在中国公司的支持下,加大人力和物力的投入,以便在这类新兴的渠道中巩固好我们的竞争优势。”
杨晨光淡淡地笑了笑,没明确表示赞同,也没明确表示否定,而是用他那种惯有的敏锐目光扫向了王大伟,问道:“王总,山城红火一共有多少员工?”
王大伟的脸上倏忽之间掠过一丝不解的神情。他稍稍思忖了一下,然后准确地报出:“生产、销售、市场、储运,再加行政,一共是831人。”
  
杨晨光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山城蓝冰一共有多少人?”
“半年前是1010人,就算现在有所增加的话也不会超出这个数太多。”韩霏在一旁答道。
杨晨光把目光转向韩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他们的销售部有多少人?”
韩霏沉吟了一下,答道:“68人。”
杨晨光点点头说:“那也就是说,山城蓝冰在人员的数量上要优于我们?”
众人一齐点了点头,不知杨晨光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杨晨光又问道:“距离我们山城红火最近的是哪家装瓶厂?”
刘辉插道:“是海城红火,距离我们300公里。”


杨晨光沉吟了一下,对众人说:“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我明天和韩总一起去走访市场,实地考察一下,在这个基础之上会形成一个系统的反攻方案,到时候我们再议。”
说完之后,他把目光转向王大伟问:“王总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我没什么事。”王大伟摇摇头,抬手看了一下表,满面春风地说,“杨总和刘助理舟车劳顿,请先回房间休息,我已经在食通天酒楼备下薄酒给二位接风洗尘。晚上6点,我派司机过来接你们。”
杨晨光非常客气地说:“那就有劳王总了。”

“哪里……应该的。”
“今天就先到这里,散会。”杨晨光很小心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就在他喝光最后一口的时候,眼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目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叫住了韩霏:“韩总!”
韩霏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杨晨光。
杨晨光起身走到韩霏近前,说:“冒昧地问一句,韩总对山城蓝冰的人数为什么如此了如指掌?”
“因为……”韩霏淡淡一笑说,“山城蓝冰是我原来的雇主。”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6 09:03

2.
萧云帆开着自己那辆老式的“帕萨特”,载着程雪雁行驶在前往长河县的公路上。
傍晚已至,大雨过后的郊外,空气格外清新。道路两侧种着大片的玉米,举目望去,在一层薄如青纱的雾气笼罩下倍感朦胧。程雪雁摇下车窗,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玉米独有的香气,在微风的吹拂下扑面而来,分外惬意。
萧云帆看了一眼程雪雁,问道:“我们是去北溟饮品公司吧?”
“你早就知道了?”程雪雁转过头,注视着萧云帆。
萧云帆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你给我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我们现在的路线正是去长河县。”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程雪雁转过头,也望向前方。


“强势文化未必造就强者,但弱势文化一定造就弱者。”萧云帆意味深长地说,“长河县啤酒厂之所以破产倒闭,正是市场中优胜劣汰机制的体现。而北溟在此时介入,不仅要背负原有的弱者,改造从前的弱势文化,还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营造出属于自己的强势文化,从而参与到同强者之间的竞争中去。客观上说,赢的机会不大。”
程雪雁皱了皱眉头,不服气地反驳:“照你意思,弱者难道连生存的权力都没有了?”
“强者可以不了解弱者,但弱者要想生存,就必须要了解强者。”萧云帆先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字斟句酌地说,“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更多地体现在经济、商业领域。我在英国待了8年,回国之后又在民营企业、合资公司都做过。因此,有一种强烈的切身体会,西方企业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民主制度是建立在强势文化基础之上的,而我们呢?则是以民族特色来否定平等、自由、民主的普适性,更有甚者,认为中国文化有着自己的传统,本来就与西方截然不同。所以,不适合,也不需要民主、法治、宪政。还是应该回到儒家的仁政,实行人治,和划分等级的礼制,还扬言,几千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好。”
  
汽车转过一段弯路,萧云帆轻轻收了收油门,继续说:“传统文化是‘皇恩浩荡’的文化,是‘三纲五常’的文化,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文化。而中国的企业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传统文化的产物。直到今天,他们还滋养在势弱文化的温床之上,你还怎么指望着他能和性格强悍的跨国公司去竞争,你又凭什么能相信他在竞争中一定能取胜?再看一看我们那些所谓的企业家们,在其企业内部跟封建社会的皇帝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不仅对企业内的资源全盘控制,更是掌握着对每一个员工的终极生杀予夺之权。基层员工奉其为神明的传统心理根深蒂固,中层管理者也如同古时士大夫阶层一般,将一片‘爱国情怀’寄托在此‘明君’身上。管理学界还在空谈什么以人为本?说到底他的这个本,是以自己为本,以满足自己的权利和欲望为本的本。”


程雪雁想了想,问:“传统文化里就没有一点民主可言吗?”
萧云帆淡淡地说:“当然有——你是民,我是主。”
程雪雁说:“存在决定意识。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的确是宣扬三纲五常,皇天在上的弱势思想,但其中却也不乏像‘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样的强者精神存在。”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6 20:11
萧云帆说:“那是一种极高的人生境界,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做不到并不等同于不可能。”程雪雁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传统文化并非一无是处,关键是应该如何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为我所用,这才是最理性的做法。所以,企业管理也是一样的道理。”
  
萧云帆说:“各种所谓的管理理论与方法层出不穷,大行其市。其中的究竟无非是新瓶装旧酒。而且不管什么样的陈年旧酒都可以装在花样翻新的各种新瓶里,外观看着漂亮,上档次,殊不知时间一久,连那些新瓶也都渐渐地变了形状。其实,无论国有企业也好,民营公司也罢,要想赶超跨国公司,想与他们在同一个平台上竞技,就必须在改变原有的、传统的弱势文化上下功夫。而要想试图改变一种文化结构,就必须要从改变原有的文化基因入手。可是,文化基因是一个民族在漫长的历史中所形成的,是一种渗透到民族血脉中的集体意识。这种源远流长的传统巨有极强的韧性,不是应用了一种新的管理理论,也不是建立了一套从西方公司复制过来的企业文化机制就能改变得了的。”
  
程雪雁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说:“同意你的看法。性格决定命运,我在想,强势文化的建立是不是可以从转变员工的性格来入手。只要培养出那种自强不息,拼搏进取的性格,相信自然就能创造出属于强者的命运。”
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羊能变成狼吗?”
程雪雁说:“那要看在什么环境下,只要事物的内因与外因都符合了从量变到质变的条件,从理论上说,羊是可以变成狼的。”
萧云帆说:“佛法讲修证,即不仅要修持还要证得。就像理论要放在实践中去检验,才会证明其是否具有价值。”
程雪雁微微一笑说:“眼前不就是一次修证的机会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驶到了北溟饮品公司的大门前。
萧云帆停下车,指了指那扇半敞开的大门,自嘲地一笑,问道:“是把这里的106只羊变成106头狼的机会吗?”
  
程雪雁转过头望着萧云帆,不动声色地说:“是107头……加上你。”
萧云帆没有做声,他深锁着眉头,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在不动声色之间思索着什么。
程雪雁从侧面一直注视着他。她蓦然发现,几天没见,萧云帆脸色似乎又苍白消瘦了许多。
他们在门岗那里登记之后,程雪雁便给谢思涵打了个电话。程雪雁的意外造访,让谢思涵的精神倍觉一振。于是告诉她,自己在办公室,让她直接过来。
才几天没来,程雪雁就感受到了这里巨大的变化。重新建设的新式厂房已经开始封顶,厂区的绿化、道路的规划也大部分成形。目及之处,绿草如茵,道路宽敞整洁,已经初具了一座现代化工厂的雏形。
……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7 08:25
“雪雁,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两人刚一见面,谢思涵便不迭地问道。
谁知话刚刚说了一半,她就看到了程雪雁身后的萧云帆。谢思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神情。
“思涵,我来介绍一下。”程雪雁朝谢思涵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说,“这位是萧云帆先生,我曾经跟你提过。”
“你好,萧先生。”谢思涵蓦然间明白了程雪雁的意图,大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雪雁的好朋友——谢思涵。”
萧云帆笑着和谢思涵握了握手,说:“你好,谢小姐。”
谢思涵把二人让进屋里坐下,并亲手沏了两杯“碧螺春”端上来,对萧云帆说:“萧先生请喝茶。”
萧云帆接过杯子,客气地说:“谢谢。”
  
谢思涵坐在和程雪雁并排的沙发上,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杜总回北京了,你打算让萧先生跟谁谈哪?”
程雪雁低声说:“你是我的直接委托人,当然要过你这第一关了。”
谢思涵迟疑着说:“这不太合适吧,这么重要的职位……我……”
程雪雁小声说:“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杜总的助理,他不在,理应先过你这第一关。随便挑几个问题问问,但别让他感觉是在面试。”
谢思涵点头会意,微笑着对萧云帆说:“听说现在山城蓝冰和蓝冰中国的官司正闹得沸沸扬扬,以萧先生对山城蓝冰的了解,他在这场仲裁中胜出的机率有多大?”
萧云帆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对山城蓝冰来说,这种官司打赢了是输,打输了还是输。”
谢思涵不由看了程雪雁一眼,转而继续问萧云帆:“为什么?”
萧云帆说:“赢了,无非是再回到原点,保有了蓝冰可乐系列产品的商标使用权,并没有多得到什么,但却为此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财力还有员工的心理成本,这不划算。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这是一个赢了是输,输了还是输的官司。”
谢思涵点点头,叹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呢?原来不是合作的好好的吗?真没想到,曾经的合作伙伴,竟然走到了今天这种势不两立的路上。”
萧云帆平静地说:“所有的商业纠纷,无非都是为了两个字:利与害。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也是商业的本质。”
  
谢思涵想了想,又问道:“对了,萧先生,我上次去超市买饮料的时候留意观察了一下,觉得蓝冰和红火的产品陈列似乎在遵循着某种规律,让人一见就会形成一种想购买的冲动。其他的品牌倒是显得比较规矩,没什么章法可言。”
“谢小姐好眼力。蓝冰和红火的陈列的确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化模式。”萧云帆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在蓝冰被称之为产品生动化。”
“产品生动化?”谢思涵诧异地看了一眼程雪雁,她发现程雪雁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萧云帆,于是便又将目光转向萧云帆。
萧云帆点点头,说:“碳酸饮料的最大特征之一就是冲动性购买。在全球,蓝冰产品的50%以上都是因为消费者的冲动而被买走的。许多消费者在走进售点时可能并没有打算购买碳酸饮料,但是当他们看见了蓝冰产品之后,便提醒了他们要购买的原因。所以,消费者进行了未经思考的购买。由于这种未经计划性购买的重要性,所以蓝冰的销售人员就会在生动化方面做出最大的努力,从而确保消费者可以很方便地看到、得到他们所陈列的蓝冰产品。”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7 18:58
萧云帆呷了一口茶,继续说:“所谓的产品生动化就是指销售人员在售点内为使蓝冰产品可见、可获、方便和具有吸引力而所做的一切。具体的说,蓝冰模式的产品生动化主要有十项标准。对陈列的位置、地点、空间、POP广告、标价,还有商品的轮换和清洁方面,都有着具体明确的规定。”
谢思涵说:“这就难怪外资企业的竞争力强了,连产品陈列这样一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情,居然也会做得这样有条理,有章法。”
“细节是魔。”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说,“外资公司常常会在很多内资公司并不太重视的细节上做文章。其中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会把很多的操作流程标准化,让员工们都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相信这一点程小姐也会深有体会。”
程雪雁点点头说:“标准化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量化操作与评估指标,使操作变得简便并易于推广。就拿‘肯德基’来说,对每一个汉堡的厚度,每只炸鸡翅出锅的时间,还有冷饮的温度,都有着明确的规定,甚至在全球这个标准都是一致的。只要这套标准是统一的,那么无论他开多少家店,其本质都无非是模式的复制而已。”
“既然是这样,如果中餐解决了标准化的问题,那推广和扩张起来岂不是也可以事半功倍了?”谢思涵似有所悟地说,“譬如,汤在什么温度下喝着最舒适?水和米在什么比例下煮出的饭最可口?把这些原来都很模糊的做法都一一量化,中餐馆是不是也可以像肯德基那样做强做大呢?”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标准化的模式,而不标准也并不等同于不科学。”萧云帆略微思忖了一下说,“但无论怎样,一个企业若要强大,就必须要尊重客观规律,该量化的就要量化,该固化一定要固化,千万不要因循守旧,墨守成规。”
谢思涵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程雪雁使了个眼色,程雪雁会意,急忙接过话茬:“思涵,今天我和萧先生来是想参观一下北溟饮品公司,好让萧先生了解一下你们的实际情况。”
萧云帆看了一眼程雪雁,苦笑着又喝了一口茶没有做声。
谢思涵低头看了看表,说:“那好,一会儿就请萧先生参观一下公司的生产车间和各个部门,然后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萧云帆放下茶杯说:“别给谢小姐添麻烦了,我看这饭就免了吧。”
谢思涵笑着说:“萧先生大老远的跑来都没嫌麻烦,我麻烦什么呀?你们先坐,我去安排一下。”说罢,便起身走向内间去打电话。
萧云帆皱着眉头,苦笑着对程雪雁说:“看来,我是真的要掉进猎人设下的陷阱里去了。”
程雪雁嫣然一笑,面带得意地说:“北溟到底是陷阱还是馅饼现在就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萧先生就请随遇而安吧。”
萧云帆想了想,说:“也是,没有地狱天堂何在。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当下随缘了。”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8 08:39
第七章
1.
“西郊墓园”位于山城西北部的玉泉山鸾凤岭,距离山城200公里,是这里建成最早的一座园林式公墓。
整体建筑布局依山就势,四面八方群山朝揖,溪水分流,给人一种宁静致远之感。园内湖石假山,楼阁耸立,小桥流水,道路阡陌蜿蜒,曲径通幽,颇有一种古风之韵,不失为一座风水极佳的人生“后花园”。
在墓园西北角的一个小坡上,有一座比较奇特的坟墓。由于没有立碑,这让它同其他的坟墓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区别。
萧云帆一个人,神色肃然地站这座墓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缓缓地抬起头,盯着这块两米见方的墓地,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一阵微风吹过,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来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萧云帆征了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深锁着双眉,围着这块墓地来来回回地踱着。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索性坐在了坟墓旁,自言自语地说:“我应该去。”
须臾,他又摇了摇头说:“不行,狼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羊的。去的话,绝对是个错误。”
又过了半晌,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继续对着坟墓说:“强势文化还是有办法根植于弱势土壤之中的,关键是看你怎么做。所以,还是应该试一试。”
四周依然一片寂静。
萧云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答应过她,从此再也不踏入饮料业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弱者变强之道是什么呢?”他凝思着站起身,一片树叶悄然飘落在他的脚边,仿佛喻示着秋已将至。
他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骄阳依旧灿烂。
……
般若寺位于玉泉山鸾凤岭,距离西郊墓园不过5公里。
萧云帆来到寺中之时,正值午后。寺院里甚是安静,空无一人,只有几株玉兰树在庭院中悠然绽放,枝干梢头间流露出一股清雅的气息,使这座千年古刹愈发显得庄严清净。
萧云帆缓步来到知客堂前,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说:“请师傅给我这串佛珠开光。”
另一个声音回答:“禅宗讲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而所谓开光,是说施主向佛、菩萨学习,开启自身的心灵智慧之光,这物件是无法开光的。”
萧云帆闻言微微一笑,随手挑开门帘走入屋内。
屋里端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僧人,正在给两名年纪相仿的香客说法。中年僧人一见萧云帆,忙笑着起身打招呼:“萧先生来了。”
萧云帆还礼:“正贤师好。”
被称为正贤的中年僧人笑了笑说:“一如大师在后院的‘旧草堂’,估计此时正在品茶,萧先生好口福哩。”
萧云帆点头一笑:“多谢正贤师,打扰了。”言毕,退身出来向后院走去。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8 08:41

旧草堂是般若寺住持一如大师平时居住、饮茶、待客的地方。草堂依山而建,简约幽深,前面有一方小小的庭院,更是雅洁安静,是一处修身养性的绝佳之所。
草堂的外间不是很大,进门的迎面挂着一副横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即心即佛。字迹飘逸灵动,字在意先,甚为传神。

“大师别来无恙。”萧云帆进屋之时,一如大师正独自一人在煮水瀹茶。
一如大师年逾六旬,身着一席虽已陈旧却洗得异常干净的青色僧袍。双目炯炯有神,一丝不苟地端坐一张古旧的八仙桌旁。一见进屋之人是萧云帆,他那清瘦的面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萧先生快请进。”一如大师站起身,把萧云帆迎入屋内。
二人落座之后,一如大师笑着说:“先生来得正好,请品尝一下贫僧瀹的这道茶如何?”
言毕,便收敛心神,取茶、沏水,整个过程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动作大开大阖,自然而然。似乎在他的眼中,芸芸万物都只在这一杯一壶之间。
水刚一入壶,茶香便已夺壶而出。香高而韵长,花香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果香。须臾,茶已开汤。但见色泽澄亮,清新之中仿佛透着一股平和之气。
萧云帆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微笑着说:“茶香清幽平和,但滋味还略有些粗浊,若不是大师以禅心护持,恐怕这茶是没有这个味道的。”
  
一如大师哈哈一笑,说:“这茶的确只是一般,可贫僧刚才在泡茶之时,已将身心摄住,这样茶汤的香气和滋味才不致太过散乱。”
“摄心不乱,深得三昧,称之为‘善护念’。就茶事而言,煎水瀹茶之时,也须像大师一样,专心致志,心神不乱,以定力护持茶汤,方可得真茶滋味,更能体味出幽幽之禅意。”萧云帆又喝了一口,笑道,“大师若将此茶法先从贵寺普及开来,不但自己能证得果位,于我们这些无明众生也是功德无量啊!”
一如大师摆了摆手,缓缓地说:“出家之人,饮茶只为助道,真正弘扬茶法需要的是先生这样的人。”
萧云帆说:“岂敢。禅茶一味,晚辈只得茶而离禅甚远,如何传得这茶法?”
一如大师说:“即是禅茶一味,禅即是茶,茶即是禅,先生既已得茶,又怎说离禅甚远呢?”
萧云帆微微叹道:“一念迷菩提即烦恼,晚辈此番前来是想请大师指点迷津的。”
一如大师双眉一挑,凝神说道:“原来如此,请先生不妨慢慢道来。”言毕,又给萧云帆的杯中斟上茶。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室内,草堂中静谧而祥和,仿佛更增添了无穷的禅意。
  
萧云帆轻呷了一口茶,随之问道:“在大师看来,何为命运?”
一如大师缓缓地啜了一口茶,说:“依贫僧看来,所谓命运,即是一个人的因缘际遇。人的一生,因缘际遇,千千万万,有顺,也有逆。参禅也好,处世也罢,在顺境中能居安思危,在逆境中能处之泰然,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萧云帆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师以为,怎么样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或者说是一个团体的命运呢?”
一如大师想了想说:“万法因缘生,亦由因缘灭。所谓,此起故彼起,此灭故彼灭。外在的环境往往难以逆转,可以转变的大都是内在的条件,或可谓之主因。这个主因,就是改变命运的不二法门。如是,善因生善果,恶因生恶果。”
萧云帆若有所思地问:“这不二法门又在哪里?”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8 21:38
“诸法惟‘心’。改变之力即是心之力。”一如大师停顿了一下,继续微笑着说,“心智之力,即是有限,亦是无限。说它有限,是因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精力是有限的,人的先天禀赋是有限的,即便穷尽一生之努力,所能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也仍是有限。说它无限,是说人一旦心情安静,心无旁骛,往往就会有不同凡响的发挥。竞技场中凭一颗雄心,一鼓作气,常常能载誉归来;学者们矢志不渝,刻苦攻坚,亦能造福人类,誉满寰宇;人们现在已经能下海捉鳖,上天揽月。这都说明人的心力不可思议,难以限量。”
“那就烦请大师替晚辈安心。”萧云帆说着便把北溟饮品公司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一如大师。说完之后,遂又问道:“大师觉得对于北溟来说,是否存在由弱变强之道?”
一如大师沉吟了一下,说:“依贫僧看来,这由弱变强之道,亦无亦有。天地间生长的万物,都有坚韧向上,发展求生的本能。你说竹笋是弱是强?说它弱,它却能顶破泥土的重重压力,甚至能推翻压在它上面的石块破土而出,直指苍穹。牵牛花是弱是强?无论遇到什么东西,它都可以攀缘向上,枝叶茂盛,傲然开出美丽的花朵,显示出它蓬勃的生机。故而,只要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世界,定能活得清净自在。在观自在菩萨的眼里,处处皆是天堂。”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萧云帆的目光倏然一亮,“弱胜强,柔胜刚。这至柔之物,才饱含至刚之性。”
  
一如大师略微思忖了一下,说:“水,具有滋养万物而不与万物争利之德行。故水净沙明,晶莹剔透,更因其至净至刚之性,而不被外物所涤染。儒家的精进利生,道家的谦下养生,佛家的圣净无生皆可由水而鉴之。”
萧云帆沉吟着说:“兵家讲,激水成势即可撼动巨石。看来这运用之道,存乎一心,驾驭水性的关键还在一个‘势’字上。”
一如大师哈哈一笑,说:“先生,请随我来,贫僧有一句话相赠。”说罢,起身向屋子里端的书案走去,萧云帆也跟着一如大师来到书案前。
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一如大师铺开一张三尺见方的宣纸,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研墨、执笔。须臾之间,一如大师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写完之后,一如大师放下笔,专心致志地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萧云帆则静立在一旁,一边欣赏那幅墨宝,一边徐徐念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一如大师指了一下那幅字,缓缓说道:“月如佛性,千江如众生。江不分大小,有江便有月,人不分尊卑,自有佛性。佛性自在人心,如月照江水,无所不在。佛性无所不在,道亦无所不在;天如佛心,是本性,是镜台,云乃物欲,是烦恼,是尘埃。万里无云,便是万里晴空,物欲烦恼尽去,佛心本性自然展现,尘垢除拭,明镜自然复现光明。”
萧云帆沉默了半响,说:“一切法皆是佛法,诸法即是解脱,解脱者即是真如,此言注定不虚。诚如大师所言,若人求佛,即是失佛;若人求道,即为失道。只因道不在心外而在心中,以平常心证道,无造作、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顺其自然,护持真我,则坐卧行住无一不是解脱。”
待墨迹已干,一如大师把这幅字微微折起,递给萧云帆说:“凡将心求法者为迷,不将心求法者为悟。迷时有世间可出,悟时无世间可出。平平等法中,不见凡夫异于圣人。”
萧云帆恭敬地接过,说:“大师所言极是。法尚应舍,晚辈迷就迷在还执着于寻求一个法的境界。”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8 21:39

“贫僧以为,无须执著,要连这个境界本身也要舍去。”一如大师沉吟了片刻说,“先生本欲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若不是早就看破了世俗名利,破除‘我执’而探寻到了自我解脱之究竟的话,是不会有这种觉悟的。度众生离苦得乐,乃我大乘佛法之真谛,先生其实早已握住了打开寂空涅槃之门的钥匙。至于何时开启,就全在于先生自己了。”
萧云帆说:“离一切相即为诸佛。大乘佛法源自般若,是寂空涅槃的大智慧。晚辈不过一凡夫俗子,尚未断除人见、我见、众生见,不过是想尽一已之能,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可不敢妄谈什么究竟涅槃。”
一如大师微笑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谓涅槃,不过就是断除无明,认识诸法之实相罢了。”
萧云帆想了想说:“众生颠倒,故难见实相。所谓觉者,以无相观照世间之有相,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才可不受世俗制约,从而落得个清静自在。”
“阿弥陀佛”一如大师轻诵了一声佛号说,“先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已然开悟了。”
萧云帆恭敬地给一如大师行了一个佛礼说:“多谢大师。”
一如大师微笑着说:“贫僧还要送先生一句话,请切记。”
“大师请讲。”萧云帆不由站直了身体,谦恭地注视着一如大师。
一如大师说:“离了中道的正行,便是没有正知。先生所做之事,必然要涉及竞争二字。可先生要知道如何竞?如果争?竞的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没有竞争的社会自然就没有活力,而竞争过度则会伤人伤己,其中关键全在于一个‘度’字,故送先生四个字:不争而争。”
“晚辈记住了。”萧云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走出旧草堂,转过大雄宝殿,萧云帆抬头望的去,见夕阳已迫近殿角,更增添了这座古刹的恢弘之气。一位老和尚手执木板敲击着从院落行至大殿,原来是上殿的时候到了。
走出山门,萧云帆驻足回望,心里不由在想:不知何时才能再和一如大师一起饮茶了。他转回身,踌躇着向山下走去。
走了几步,他不由骤然打了一个寒战。
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呢?他似乎嗅到了那股商战硝烟中的血腥气息,仿佛看到了一幕幕拔刀见血的惨烈景象。


作者: johnwin    时间: 2009-5-19 00:04
留个脚印,有空来看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9 11:05
感谢亲人们嘀支持[em01]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19 11:06
2.
中银大厦是山城一家拥有五星级设施的高档写字楼,地处繁华便利的中央商务区,是一处难得的上风上水之地。诸多的外企、豪商大多看中了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纷纷驻扎于此。
山城N.I.C就处在中银大厦的18层。已是临近下班的时间,劳碌了一天的程雪雁冲了一杯咖啡,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向外面望去。天空中,一大块红彤彤的火烧云在夕阳的映衬下煞是壮观。
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程雪雁没有被眼前这瑰丽的自然景象所吸引,而是心神不宁地在想着一个问题:萧云帆又去了哪里?
自从上次和萧云帆一同去了北溟饮品公司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萧云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地觉得,自己现在关注的不是萧云帆去不去北溟的问题,反到是萧云帆个人安危的问题。
谢思涵和她说过,萧云帆是她所见过的最理想的人选,等过几天,杜鲲鹏从北京回来就安排和萧云帆见上一面。
程雪雁却苦笑着说,咱们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先生又失踪了,等我找到他再说吧。
谢思涵怪笑着说,妹妹,依姐姐的经验看,你是恋爱了,爱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先生了。
程雪雁嘴上否认,可心里却不由一颤:“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吗?”
  
桌上的电话铃声蓦然响起,打断了她纷乱的思路。程雪雁走回桌旁,放下咖啡杯,很自然地拿起话筒。
“程小姐,是我,萧云帆……”话筒里意外地传出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萧云帆话音未落,程雪雁就非常不快地大声对着话筒说:“你到底去哪儿了?手机打不通,去你家也没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现在在哪里?”
程雪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一向冷静沉稳的自己,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声音,竟会如此的紧张。
萧云帆似乎被程雪雁的情绪弄懵了。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不好意思,我去了一趟玉泉山,山里没信号。”
“好了,你现在在哪儿?”程雪雁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地问道。
萧云帆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我马上下来。”程雪雁说完,便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起身走出办公室。
……
程雪雁一坐进车里,萧云帆就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我今天也带你去一个地方。”
程雪雁默默地注视着萧云帆,没有做声。几天没见,他觉得萧云帆原本就清瘦的面颊又凹下去了许多,头发也乱得跟茅草一样。心中不由的一酸,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你瘦了。”程雪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萧云帆怔了怔,笑道:“瘦是福气,省得减肥。”
程雪雁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说:“萧大哥,不是我批评你,你怎么一忙起来就不注意身体呢?同志啊,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这一声看似不经意间改变的称呼,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之中又拉近了许多。
  
萧云帆皱着眉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雪雁同志说得太对了。从今以后,我一定要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殷切期望。”
程雪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开心地笑了。她没想到,萧云帆的身上还蕴藏着这样的幽默细胞,这让她的心里再次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我们去哪儿?要不,我先请你吃饭吧!”程雪雁关切地问。
萧云帆看了看表说:“吃饭不急,我也用上次你‘绑架’我时的那句话回答你——到了就知道了。”
程雪雁急忙申辩:“不能说是绑架,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你犹豫去还是不去的过程中,我用实际行动促使你做出了去的决定。”
车子从中银大厦停车场缓缓驶出,经过西安大街,拐过自由大路,一直向郊外开去。20分钟之后,车子开进了山城经济技术开发区。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0 08:58
又开了一会儿,只见路的前方一座建筑面积至少在2万平方米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仿佛已沉沉睡去。虽然这座蓝白相间的“金字塔”状的钢体建筑由于多年的风吹雨打,表面甚至有些班驳,可在落日余辉的掩映下,镂刻在厂房正上方那个红蓝相间的球形标志,连同蓝冰可乐四个大字却依然像镶了一层金边,散发着熠熠的光晕。
萧云帆把车子靠在离厂门大约20米的路边停下,从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带有蓝冰标志的送货车的进出情况。萧云帆先从驾驶室内缓步走了出来,他抬起头,仰望着蓝冰可乐四个大字的时候,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表情。
“是山城蓝冰公司。”程雪雁也从车内走出,看了看山城蓝冰的厂房,又不解地望着萧云帆。
“不错。”萧云帆又朝山城蓝冰的西北方指了指说,“你再看那边。”
  
程雪雁顺着萧云帆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约100米之外的地方,伫立着另一幢外观酷似山城蓝冰的巨形建筑物。暮色虽已渐深,但程雪雁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面刺着红火可乐标志的企业旗帜,正在那座厂房前方的旗杆上轻舞飘扬。血红的旗帜,热情如火;雪白的标志,洁白如雪;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雪白在火红的映衬下赫然醒目,似乎散发着一种夺人魂魄的力量。
“那边,难道是……红火可乐。”程雪雁诧异地问道。
萧云帆默然点了点头。
程雪雁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对在国外一直斗了近百年的“欢喜冤家”,在山城的距离竟然几乎只有短短的一街之隔。
萧云帆也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面红火的旗帜,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一种难以琢磨的神情。
“我知道你带我来这里,一定是基于某种原因。”程雪雁收回目光,望向萧云帆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究竟是什么。”
萧云帆也从远处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说:“猜猜看。”
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试探着问:“和北溟有关?”
“不错,再往下参。”
“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程雪雁一边说,一边从车的另一端走到萧云帆身旁。
萧云帆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喜忧参半。”
程雪雁问道:“是要和蓝冰展开某种合作吗?”
萧云帆摇了摇头,目光又望向了远方。
程雪雁苦笑着耸了耸肩说:“那这个禅我就参不透了。”
萧云帆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合作,是竞争。”
“竞争?!”程雪雁睁大了眼睛望着萧云帆,“你是说让北溟同蓝冰去竞争?”
萧云帆收回目光,平静地说:“不仅是蓝冰,还有红火。”
  
程雪雁抬头向远方望了望蓝冰和红火的厂房,又回过头注视着萧云帆,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北溟的松仁露是植物蛋白饮料,红火和蓝冰生产的是以可乐为主的碳酸饮料,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怎么竞争啊?”
萧云帆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这不是问题,只要北溟也生产可乐,他们就可以竞争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程雪雁觉得萧云帆简直是在异想天开,她焦急地来回走了几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你说让北溟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生产可乐,去同这两家顶级的跨国公司竞争?这不是竞争——是自杀。”
萧云帆把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用力地碾灭,然后望着程雪雁,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已经计划好了,只要按步骤实施,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的计划?”程雪雁蓦然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去北溟上任了?”
萧云帆不动声色地说:“我虽然同意去北溟,但不是以你认为的那种方式。换句话说就是,北溟这个总经理我不能当。”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程雪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萧云帆微微一笑,故意揶揄道:“亏你还是猎头顾问,你不会连顾问这种形式都忘了吧。”
程雪雁稍稍思忖了一下,略有些不快地说:“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呢?北溟需要的是一名总经理,我也答应了杜总要帮他们物色到合适的人选。而你要是做顾问的话,那这个总经理谁来当呢?说了半天,我还是没能完成北溟的委托。”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萧云帆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对于北溟而言,形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的产品尽快地在市场上畅销,从而有效地建立起自身的竞争优势。天舒的旗下有一家叫‘天悦’的管理咨询公司,这也是他一直想让我去帮他的原因。我们就以这家公司为依托,同北溟签订一个管理咨询的协议。由我来负责协议内容的执行与实施,这样就可以参与到整个北溟的营销管理事务中去。”
“我还是不懂,既然形式不重要,你为什么不直接担任总经理的职务呢?”程雪雁穷追不舍地问道,“难道你来做总经理,北溟的产品就不能成功行销了吗?”
“我之所以不能做北溟的总经理,主要基于两个原因。”萧云帆又燃了一支烟,缓缓地说,“第一,是出于个人方面的考虑,现在还不便说明,以后一定会告诉你;至于第二,我觉得顾问这个位置更有利于整体计划的实施。你比我更清楚顾问的性质,顾问也被称为‘外脑’,外脑在处理某些方面的事情时会比身处企业之中更为方便。非常之时,外脑还可作为‘外刀’使用,来处理企业内部的一些棘手问题。所以,就目前来说,无论是对于北溟还是我而言,这都是一种最为合理的做法。”
“旁观者注定从不同的角度看事物。你要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这一点我能理解。”程雪雁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是,那谁来做北溟的总经理呢?”
“谢思涵。”萧云帆一字一顿地说。
“思涵,这合适吗?”程雪雁的惊讶程度再一次溢于言表。她望了一眼远处蓝冰的大门,脑海里不由回想起顾北江的话:“萧总这种人,我真是很难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没有人比她合适。”萧云帆熄了烟,也把目光望向了山城蓝冰的大门,似乎是在留意着什么。

作者: wex717    时间: 2009-5-20 17:05

自己也想写点东西,呵呵,支持下你吧,祝你成功


作者: ocean3588    时间: 2009-5-20 19:04

有道理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1 08:38
感谢楼上朋友的支持!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1 08:40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谢思涵精明过人,并且是杜鲲鹏的助理,她来做这个总经理杜鲲鹏会比较放心,而且他们之间也不需要磨合;其次,北溟饮品公司筹建期间,她参与了整个过程,因此对企业的整体情况会更熟悉,对于这个新公司而言,她的资历也够;第三,谢思涵是北溟集团的元老,所以,在争取其他子公司的资源与支持上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仅从这三点来说,谢思涵来做总经理就可以大大减少人事与制度上的磨合,从而节省新产品开发和上市的时间。”
程雪雁将信将疑地问:“可是,杜总会同意吗?”
萧云帆说:“这一点你放心,我这个顾问不是顾而不问,什么事都不做,只不过是在幕后而已。还有,你尽快安排个时间,让我跟杜鲲鹏见一面,相信他应该会同意的。就算他不同意,还有备选计划可以补救。”
  
稍稍静默了一会儿,萧云帆说:“这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还取决于一个人。”
“谁?”程雪雁目不转睛地望着萧云帆。
萧云帆也直视着她,缓缓地说,“你!”
“我?”程雪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越来越搞不懂,萧云帆这个听起来如此骇人听闻的计划怎么还跟自己扯上了关系。
萧云帆继续字斟句酌地说:“你应该到北溟来。”
程雪雁不解地问:“你说让我去北溟?”
萧云帆点了点,缓缓地说:“你是这个计划能否得以有效实施的关键。”
程雪雁愣了一下,说:“按照你的计划,思涵已经是总经理了,她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还需要我做什么呀?”
萧云帆说:“她无法做具体执行层面的工作,而计划的实施需要落地生根。”
程雪雁想了想说:“我懂了。”
萧云帆继续说:“不可否认,我们都在外资公司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知道了什么是职业素养,什么是规范,什么是标准,如何做正确的事情。但是……”
程雪雁会意地一笑,接道:“但是,在你学会这些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职业素养和规范会让你变得更职业,可同时你却失去了创造、创新和创业的梦想;很多正确的工作方式却培养出了官僚作风和官样文章。外企的确培养了不少人才,但是更多的人才却被湮没在那种程式化、缺乏创新与高度集权的体系之中了。”
萧云帆赞许地笑了笑,然后平静了一下说:“在外企这么多年,我能感受的你都感受到了。中国本土企业的崛起和外企职业经理人的回归是一种必然,这就像是一个轮回。企业存在的价值是由他提供给市场的产品决定的。如果你能够提供技术先进、质量可靠、价格合理的产品,那么你的生命力和竞争力就强。所以,北溟的产品能否在市场上成功行销,主要取决于两个环节。一是生产,二是销售。谢思涵可以主抓生产,可销售这一环节存在缺失,你如果能过来,这个环节不仅被夯实了,而我也就不必担心计划的执行了。”
萧云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就是,你亲身来体验帮助北溟建立一种全新的强势文化,塑造一支强势团队的过程,这难道不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程雪雁听到这,不由莞尔一笑,逗趣地说:“是一种把羊变成狼的企业文化吗?”
萧云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我最近思考了很多,狼有狼的优势,羊有羊的优势,不必刻意非要把羊变成狼。就算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羊披上了狼皮,可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换一个方向你就是第一,当全世界的公司都在用狼来标榜自己的企业文化时,这狼还值钱吗?用动物来做一种强势文化的象征,这本身就是一种弱势的表现。所以,要激活人,人一旦被激活,本来没有希望也会变成有希望。”
“难道你有了更妥善的解决办法?”程雪雁饶有兴致地问道。
萧云帆说:“东方文化更多地体现为一种‘水性文化’,而这种文化或许才是真正适合本土企业的强势文化。”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1 20:23
“水性文化?”程雪雁不解地望着萧云帆,静待下文。
萧云帆说:“水的性质是柔、处下、滋润万物而不争。水之形,避高而趋下,会因地而制流。在方形的容器中为方,在圆形的容器中为圆,被污垢混浊后,自己会慢慢澄清。水可以说是至柔、至弱、不争的象征。水可因势因时而变。水的至柔,成就了它的至坚。水的至弱,昭示了它的至强。滴水穿石,是说水虽弱却足以克刚;海纳百川,是说水的襟怀宽广能够包容万物;心如止水,是说‘静’对修身的重要,心若不止,则省心不密,见理不明,一切都是虚浮的。无论从古代道家、兵家,还有佛家的观点来看,都很崇尚水的这些特质。所以,对于今天的商业竞争和企业文化建设而言,水的这些特性应该会带来一定的启发。我想,如果把水性文化与现代企业精神结合起来,那就必将会唤醒一种强势文化的回归。”
程雪雁说:“再用这种强势文化反哺企业,从而建立起一支由强者组成的团队。或者可以称其为——强悍如水的团队。”
  
“强悍如水……”萧云帆喃喃地念着,倏忽间,他的眼睛不由一亮,似有所悟地说,“不错,就是强悍如水。强悍如水的文化带给我们强悍如水的思维模式。譬如说,我们在遇到问题时,通常都会停下来思考,一直想到把问题解决为止。可事实上,有很多问题都不是马上就能解决掉的。这时怎么办?一直在原地停步不前吗?而水性思维却通常告诉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一是如水一般从问题的旁边流过去。这是势不足时的形态,不足之处是虽然自己没有问题了,但问题本身还依然存在。可一旦成势,就可以冲开多条渠道而行,这样原来的问题本身就不造成问题,所以便没有问题。”
程雪雁痴痴地望着萧云帆,目光中闪烁着一股热辣的神情。他的潜意识再一次告诉她:她真的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迷一般的男人。
  
萧云帆此时也望向了程雪雁,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交织在了一起。只是短短的一瞬,萧云帆就移开了目光,缓缓地说:“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留在N.I.C,你有你的自由。”
“我一定来北溟,谁都别想拦着。”程雪雁紧紧地咬着嘴唇,目光充满挑衅地看着萧云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对方。
萧云帆再次把目光锁定了程雪雁的双眼。两人足足凝视了30秒,不约而同地一齐笑出声来。
萧云帆有些得意地说:“这下可好,猎头反被猎。”
程雪雁撇了撇嘴说:“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虽然同意过去,但能不能达到你的期望还两说着呢。”
“不是我的期望,而是本该如此。”萧云帆转过身,一边往车里走一边说,“走吧,我们再到红火那边去瞧瞧。”
程雪雁不解地问:“去那边做什么?”
萧云帆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回头说:“现在6点30分,我们在这一共待了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一共有12辆蓝冰的送货车开回来,2辆开出去。同时,有3辆金龙大巴的班车开出去,没有班车开回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难道和他们的销量有关?”
  
萧云帆说:“聪明!山城蓝冰共有送货车20辆,去年同期的这个时候,至少会有10辆仍然满载产品,在夜间送货,可今天我却只看到了2辆。同样,是在去年同期,生产部是两个班次轮换加班。所以,晚班的班车一定会在6点至6点10分之间进入工厂大门,可今天我没有看到。这表明,一个班次的工作量足以供应市场上的销售,这个旺季并没有加班。”
程雪雁恍然大悟地叹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细心。”
萧云帆朝红火的厂房指了指,目光中倏地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奇怪神情,然后笑着说:“走吧,这回该轮到你细心了。”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1 20:24
第八章
1.
7月的北京,天气炽热无比。刚一走出机舱,萧云帆便觉得一股蒸腾的热浪席卷而来,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顿时就像要被晒裂一样隐隐作痛。他稍稍皱了一下眉头,便快步走下舷梯。
一出首都机场的出口,萧云帆便看见齐天舒和司机小胡正在向自己的方向张望着。齐天舒的和众传媒已经成功并购了连众,他也把总部从山城搬到了北京。
此时,齐天舒也看到了萧云帆,一边向他挥手,一边招呼道:“云帆!”
萧云帆快步走到齐天舒身旁,笑着说:“告诉你不用接,我打个车挺方便的。”
齐天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萧云帆,不以为然地说:“常言说,道法自然。我刚好在北京,如果明知你来而不接,这分明不就是有悖于正道吗?”
萧云帆笑笑说:“你无论做什么都师出有名。”
“北京欢迎你。”齐天舒也笑了,他一手接过萧云帆的行李,然后拍了一下萧云帆的肩膀说,“走吧。”
“我来吧,齐总。”小胡见状,急忙从齐天舒手里接过行李,用一种不急不缓的步伐在前面带路。说话间,三人已出了大厅,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萧云帆和齐天舒都坐进了一辆黑色“奥迪Q7”的后排座位。小胡把行李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然后平稳地把车驶出了停车场。
“给你订的长城饭店。”齐天舒歉意地看了一眼萧云帆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能陪你了,刚刚并购了连众,这一段时间我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啊。”
  
“我知道。”萧云帆掏出一盒烟,递给齐天舒一支,一边点烟一边说,“你有事先忙,不用管我。”
齐天舒继续说:“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痛痛快快地喝一顿。”
“虽然酒量不敌你,但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萧云帆悠然一笑,看了看表说,“我和杜鲲鹏约好了9点半见面。”
齐天舒也看了看表,随即对小胡说:“咱们先去北溟集团总部,然后你送我到公司,再回去接萧先生去酒店。”
“小胡帮我把行李放到酒店就行了,不用过来接我。”萧云帆摆了摆手说,“还不知道要谈多久呢。”
齐天舒想了想说:“也好,那就让小胡晚上直接去酒店接你。”
萧云帆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无论我和杜鲲鹏谈得结果怎样,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都要预先有个准备。”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齐天舒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了出去。
汽车行驶了30分钟,来到了北溟集团总部的所在地——北溟大厦。北溟大厦坐落在一处虽不算十分繁华却极为宽阔的街道旁。大厦门前的广场上不时有步履匆匆的行人穿行而过,几个穿戴整齐,身着制服的保安员在来来回回地逡巡着。
小胡选了一处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停下车。萧云帆同他们道别之后,便举步下车朝大门走去。
……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1 20:26

他在一楼大厅的平面索引图上看了看总裁办公室的位置,便乘电梯直接上了8楼。
杜鲲鹏的办公室很宽敞。整个200多平方米的空间,被分割成了里外两间。外面是秘书办公的地方,里面是杜鲲鹏的日常办公所在。
秘书见有个陌生人进来,便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萧先生吗?”
萧云帆点头答道:“是我。”
秘书急忙走过来,微笑着说:“杜总正在等您,请跟我来。”
萧云帆跟在秘书的身后,走向里间杜鲲鹏的办公室。秘书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杜鲲鹏那威严中透着平和的声音:“请进。”
秘书推开门,恭敬地说:“杜总,萧先生来了。”
“快请进!”杜鲲鹏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迎了出来。
“萧先生,快请!”杜鲲鹏一边和萧云帆热烈地握手,一边热情地把他让进了屋内。那情景宛如几十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样分外喜悦。
萧云帆也面带笑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简单打量了一下四周,里间虽然比外间大出了几乎三倍,但布置得却十分简朴。墙的西北角摆一面硕大的书架,里面陈列着厚重的‘四库全书’。靠近班台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装裱好的横幅,上面龙飞凤舞,气势如虹地写着四个大字“挟山超海”。地上和窗台上摆放着鲜花盆景,让室内的氛围愈发显得的和谐融洽。
  

秘书端上茶水,杜鲲鹏低声叮嘱道:“无论什么人来找我,一律不见。”秘书会意地答应了一声,退身而出。
杜鲲鹏在萧云帆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歉意地说:“本来应该我去山城拜会您,可临时接到通知,今天晚上要出差去长沙,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真不好意思萧先生,让您大老远的跑一趟。”
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杜总太客气了,应该我来拜会您才对。”
两人又略微寒暄了一会儿,杜鲲鹏随意地说:“萧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外资公司和内资企业做高管,我在美国时也考察过一些当地的企业,人家的管理经验和方法的确先进,非常值得咱们的企业去学习。可是,不怕您见笑,这到底应该怎么跟人家学,我是到现在都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听思涵说,萧先生博学多识,我想请萧先生帮我再理一理。”
萧云帆心里非常清楚,杜鲲鹏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席话,早已在不动声色之间发招了。这是要称称自己的斤两究竟如何。看来这次特殊的“面试”程序已经悄然启动了。
  
“杜总谦虚了。”萧云帆字斟句酌地说,“其实,我们这个民族有一种爱走极端的性格。要不什么都信,信天、信地、信鬼、信神、信菩萨、信佛祖、信上帝、信别人,就是不信自己;再不就是什么都不信,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不信神,也不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神功护体’,洋人的枪炮根本奈何不了咱们。如此一来,就使得我们的企业面临两种风险:一是好不容易学来的管理方法却根本套用不上自己的企业;二是全盘照搬外资企业的管理办法,到头来才发现根本就是水土不符。我认为,在这方面,日本和韩国的企业做得比较不错。日本的企业既学美国又学中国的《孙子兵法》,但是不管学谁,它都是以自己为主。韩国的企业既学美国又学日本,可到最后既不是美国的也不是日本的,而是独属于他自己的。”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2 08:51
萧云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其实与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不无关系。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多学习别人的优点,要多看别人的长处,以期望自己可以成为别人,或者试图少走弯路。可即使就算你学习了别人的优点,也不可能成为别人。更何况,有的路如果不走又怎么知道是弯路呢?”
杜鲲鹏闻言哈哈一笑说:“这个道理有点像武侠小说,就算令狐冲学会了独孤九剑,但他永远也无法成为独孤求败。”
杜鲲鹏略一沉吟,随即又问道:“萧先生以为,哪些是可以学,哪些又必须是靠自己悟到,证到的呢?”
萧云帆回答:“我以为,技巧层面的东西可以学,而智慧却无法学习别人的。”
杜鲲鹏沉吟了片刻说:“萧先生的意思是集大成者,必以我为主兼收而并蓄?”
“看来杜总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萧云帆微笑道,“其实,学习绝对不是单纯的模仿,更不是原有固定知识的累积。学习是一种过程,一种永不停止的创造过程。”
杜鲲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问道:“您刚才说我们这个民族爱走极端,可中国的传统文化不一向主张中庸之道吗?这又怎么解释呢?”
  
“正是因为我们不够中庸,才更希望中庸的缘故。”萧云帆说,“从‘焚书坑儒’到 ‘独尊儒术’,从‘洋务运动’到‘扶清灭洋’,从‘大跃进’的超英赶美,再到‘文革’的‘全国山河一片红’……您想想,古往今来,我们因为极端而丧失机会的事还少吗?中国的企业为什么发展不起来,有一段时间大家都说是体制的问题。可体制好了,企业还是不行,于是,就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说中国企业缺少像杰克韦尔奇那样的企业领袖。制度完善了,企业领袖也具备了,却为什么还是竞争不过外国公司呢?这时,又有人说是中国缺少职业经理人,中国的企业没有实力……。您说,我们做事不极端吗?没有好的机制不行,有好的机制没有好的企业领袖,好的职业经理人也不行。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缺乏了哪一条都不行,单独有哪一条也不行。原本多数正确的事情也由于极端而变得不正确了。运用之道,存乎一心。我以为,只要能够正确地理解并灵活地运用中庸之道,仍不失为一种系统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杜鲲鹏又是一笑说:“可现在中庸留给人们的印象就是贬义词。如果谁一不小心提到中庸,立刻就会被斥之为折衷主义。”
萧云帆说:“这本身又是一种极端的表现。就像前一段时间有人展开了 ‘中医好,还是西医好?’的对比,甚至还有人大肆宣扬要取缔中医。为什么一提到中医就必须要忽略西医,为什么一提到西医就偏偏要否定中医呢?要说到主义,这个问题提出的本身就是极端主义,中医和西医并不对立,或者说至少没对立到有我就不能有你的程度。围绕着这样一个问题讨论来讨论去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还有些人,一谈到改革开放,就否定原来的计划经济。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什么样的历史时期做什么样的事。我以为,不空谈——主义,不极端做事。因为,往大了说误国,往小了说误事。”
  
听了萧云帆的话,杜鲲鹏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萧云帆则端起茶杯,悠闲地喝着茶。过了半晌,杜鲲鹏诚恳地叹道:“听了萧先生的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杜总言重了,还是叫我云帆吧。”萧云帆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体。他知道,下面才是杜鲲鹏最关心的问题。
“是这样云帆,让思涵做饮品公司的总经理我能接受。尊重你个人的意愿,在幕后操盘我也能理解。可是……”杜鲲鹏目光如电地盯的萧云帆,似乎要在这一刹那洞穿他的心思,“为什么非要放着现有的松仁露不做,而偏偏要生产可乐去同两大跨国公司竞争呢?”
“这是其一。”杜鲲鹏停顿了一下,稍稍皱皱了皱眉,继续说,“其二,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同两大可乐竞争,这其中的胜算又有多少呢?”
萧云帆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支烟,反问道:“想必杜总对蓝冰中国和山城蓝冰之间的那场国际性仲裁早有耳闻吧?”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3 08:56
杜鲲鹏点了点头:“不错,蓝冰中国是志在必得,山城蓝冰也是使出浑身解术应对,只是结果不知鹿死谁手。”
萧云帆又问:“在山城,蓝冰可乐的市场占有率一直远超红火可乐。那么,在蓝冰体系如此内耗之时,谁会最有可能趁机发动反攻呢?”
杜鲲鹏若有所思地沉吟着说:“莫非是红火要有所行动?”
“以我对红火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轻易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萧云帆又吸了一口烟,“这几天我一直在细心观察红火和蓝冰的动向。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蓝冰现在每天就一个生产班次在工作,而红火则是两个班次不分昼夜地轮流交替。为什么这段时间里,销量本来就少的红火,其产量反而要比蓝冰还大呢?这其中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正在囤积货物,以避免在大量出货的情形下造成断货及缺货。至于究竟怎样大量出货,就是红火所要采取的反攻策略了。”
杜鲲鹏略微思忖了一下,问道:“你认为红火会在什么时候反攻?”
“碳酸饮料的销售旺季是6月到8月,红火的行动一定不会超出8月底至9月初这段时间。现在是7月中旬,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半月之间,红火随时都有可能行动。”萧云帆在烟缸里小心翼翼地捻灭了烟蒂,继续说,“虽有智慧,不如乘势。如果放在平时,让北溟生产可乐或许是绕了一个大弯,可趁这两虎相争之时,我们就具备了平时所不具备的机会。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失算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杜鲲鹏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支烟,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思了起来。
萧云帆望着杜鲲鹏的背影,说:“来拜会杜总之前,我和思涵就生产可乐的技术问题专门咨询过刘总,。”
杜鲲鹏转过身问:“刘总怎么说?”
刘总名叫刘仁轩,是省食品研究院的高级工程师,松仁露饮品的专利发明人。在北溟饮品立项之时,杜鲲鹏就把刘仁轩重金礼聘过来,作为饮品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因此,刘仁轩的意见对杜鲲鹏至关重要。
萧云帆说:“只要有了可乐的配方,或者是找到一家可以提供给我们可乐浓缩液的供应商的话,那咱们从帕尔玛引进的那条生产线就完全可以生产可乐。”
杜鲲鹏说:“可到哪去找可乐的配方?具说两大可乐的配方可是绝对保密的。”
“虽然他们的配方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要想生产可乐也不是没有办法。”萧云帆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曾经所在的英国V.J食品公司,他们就有能力生产可乐。V.J和其他外资公司一样,非常看好未来的中国市场,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进入。我和他们沟通过生产可乐的意向,他们很感兴趣。方法也不外乎两个:一是单纯的供给关系,即我们向他们购买配方;还有就是购买他们的可乐浓缩液,然后像红火和蓝冰的装瓶厂一样就地灌装生产并销售;二是同他们合资,共同开发中国市场。”
杜鲲鹏吸了一口烟,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语重心长地说:“商战如兵战,以正道合战,以奇变取胜。我们的主打产品是松仁露,可现在却要生产可乐。云帆,咱们现在的思路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奇即是正,正即是奇;奇中有正,正中有奇。因时因势而变,没有定形。”萧云帆微微一笑,边说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杜鲲鹏说,“这是我做的关于产品怎样运作的一整套方案,您看一看,就会更深地了解我的用意了。”
杜鲲鹏急忙接过方案,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杜总,您慢慢看,我就先告辞了。”萧云帆站起身准备道别。
杜鲲鹏略微思忖了一下,起身说道:“也好,时间紧张,我就不虚情假意地留你吃饭了。我先抓紧时间把方案看完,然后咱们再联系。”
萧云帆笑道:“那我也去掉溜须拍马的成分,称赞您一句,现在像您这样直率的人的确是少见了。”
杜鲲鹏哈哈一笑,拍了拍萧云帆的肩膀,一直把他送到了电梯口。二人互相道别后,便各自离开了。

作者: 法尚应舍    时间: 2009-5-24 09:10
2.
北京后海的北沿和南沿分别坐落着晚清王朝两个最为显赫的王府,一个是恭亲王弈䜣的恭王府,另一个是醇郡王奕環的醇王府。恭王府的东侧有一条羊房胡同,曲径通幽,保留着北京胡同所特有的风貌。就在这条不起眼的胡同里,开着一家不大的中餐馆——厉家菜餐馆。别看餐馆不大,但“厉家菜”这三个字的影响力却同“谭家菜”一样,名重京华,蜚声海外。
此时,萧云帆和齐天舒正坐在菜馆的一个雅间内举杯畅谈,把酒言欢。
齐天舒拿起桌上的一瓶“剑南春”,分别把两人的酒杯斟满,然后向萧云帆举起酒杯,说:“云帆,咱们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一个字——干!”萧云帆也举起酒杯。二人碰了一下,将各自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天舒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笑道:“这厉家菜是宫庭菜,据说深受慈禧的青睐,来……今天咱这平头百姓也尝尝昔日‘老佛爷’用的‘燕翅席’。”
萧云帆夹了一片“桂花糖藕”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称赞道:“果然不错。”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又端上了一系列的熟菜,有:白扒鲍鱼、软炸鲜贝、浇汁活鱼、黄焖鱼翅……
萧云帆看了看桌上的菜,皱着眉头说:“就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的菜?”
“吃不了兜着走,你想浪费都不成。”齐天舒夹了一口菜,笑着说,“现在一想,当年慈禧也不容易呀!在那种西方列强环伺的局面之下,这再可口的饭菜吃起来是不是也味同嚼蜡呀?”
萧云帆意味深长地说:“西方列强又岂止是在那时环伺周围,现在一些有识之士不也纷纷惊呼‘狼来了’吗?也有人说,天空上盘旋的‘秃鹰’终于俯冲下来开始猎食了。”
齐天舒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如今时尚的说法称之为‘全球化’。”
  
“全球化浪潮带来全球化的竞争。”萧云帆喝了一大口酒说,“亚洲的崛起,以及中国的进一步开放使全球化竞争的态势日渐明朗且愈演愈烈,而这时我们就面临着更多的挑战和问题。企业只要存在一天,就必须要把自己放在世界的范围内加以衡量,像过去那样画地为牢,守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今天的世界仍然是强者的世界,是强国的世界。但这种强,绝不是过去那种所谓的‘船坚炮利’。东欧剧变、柏林墙的倒塌,这些都是枪炮所解决不了的,可通过经济实力却一枪不发地解决了,真正体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价值的标志就是其经济的崛起。”
齐天舒也喝了一大口酒,逗趣说:“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不是常说文化引领着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发展吗?”
萧云帆说:“那也得先问问,什么样的文化才能引领我们进一步的发展?我们一直在谈民族复兴,在谈文化复兴,一个复兴的民族究竟应该需要什么样的文化?”
萧云帆的脸由于酒精的作用略微有些涨红,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自我解嘲地说:“今天的确是多喝了两杯,不然就凭你我这样的货色也敢妄谈国家和民族。”
齐天舒闻言举起酒杯,笑道:“你我这样的货色怎么了,这长嘴除了吃饭不就是说话的吗?来,再干一杯,然后就索性嘴里跑火车吧!”
二人又各自干了一杯,酒一下肚,话自然就又多了起来。
萧云帆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传统文化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矛盾感。爱不得恨不得,离不得弃不得。老祖宗留下的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辉煌灿烂的文化好像成了一种负担,我们背着这个包袱,一边骄傲着,自豪着,一边不知不觉地就被别人超越了,反到是那些没有骄傲资本的民族进步了,发展了。从欧洲工业革命开始,人家就觉悟了,然后就奋力起跑,我们却在温暖的阳光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等我们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被远远地落在后面了,强与弱的变化已然形成了。别再说什么文化是体现民族性的途径,文化的发达必然要由经济基础来决定,经济落后而文化发达不过是痴人说梦,自欺欺人罢了。”
  
齐天舒说:“听着是有点儿不大像人话。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传统文化是五千年历史文明的结晶,怎么一到你这就成负担了呢?”
萧云帆说:“那也得先搞清楚民族的什么才是世界的。是民族的历史,民族的传统,民族的文化?还是民族的文明?如果一个民族经济的发展无法去承载其厚重的文化时,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是不是最后只能像古董一样去被人欣赏?如果有一天,当人们都喝着美国可乐,开着日本汽车,抽着英国香烟,穿着法国时装的时候,一个民族的民族性还从哪里去体现?难道仅仅是从黑头发,黄皮肤上去体现吗?”
萧云帆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刚才提到文明和文化。究竟什么是文明,什么又是文化?有人说,美国刚刚建国两百多年,哪来的什么文化?却从不问一问人家有没有文明。可如果我们反过来问一句,我们有优秀的文化,但究竟有没有文明呢?是文明重要,还是文化重要?没有文明,能不能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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