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稿/记者 曹海丽
11月21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网站刊载了雷曼兄弟在伦敦的机构关闭后员工打包回家的照片。全球金融危机中，百年老报自身也不得不做出放弃纸质媒介的决定。
刚刚度过百岁生日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宣布全面转网，从而成为美国第一家放弃纸媒介的全国性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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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经网》专稿/记者 曹海丽 发自美国】一个世纪前的11月25日，年届87岁高龄的美国新英格兰妇女Mary Baker Eddy创办了一份名为《基督教科学箴言报（The ｃｈｒistian Science Monitor）》的报纸。
??? 在那个妇女尚无基本投票权的时代，女性创办报纸对于由男性垄断的美国新闻界而言无异于一场革命。
??? 百年后，《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再领变革之先，宣布从2009年4月开始，放弃纸质日报，全面改为网络版，从而成为美国第一家放弃纸媒介的全国性日报。
??? 只是，《基督教科学箴言报》这场最新的变革，并非源于引领潮流，而更多是形势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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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报纸
???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在美国新闻界的位置可以用“另类”来形容——它的名字显示，这是一份带有宗教色彩的报纸（根据创办人的要求，该报每天须刊登一篇宗教性文章）；它的出版人是一家教堂；它的总部设在波士顿，但和《波士顿环球报》不同的是，它不提供任何基于社区的报道和服务，而定位于国际性和美国国内重大新闻的报道，是全美少数几家全国性日报之一。最重要的是，它是全美惟一一家不以盈利为目的的全国性日报。
这一切都与其创办人Mary Baker Eddy（玛丽·贝克·艾迪）的特殊经历密切相关。
玛丽1821年出生于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农场，自小体弱多病，致使正常的就学中断。很小的时候，她就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读书，写作。她的父母曾帮她多方寻医，但都只是暂时性地缓解病痛，无法根治。
在经历了两次痛苦的婚姻，同时仍然疾病缠身的情况下，玛丽开始转向对健康问题的探求。在尝试不同治疗方法的同时，她继续儿时通过阅读《圣经》寻找慰藉和疗伤的途径。
??? 转折点发生在1866年，玛丽不慎跌倒在冰冻的人行道上，导致卧床不起。期间，就在她阅读到《圣经》里关于耶稣疗伤的叙述时，她突然发现她好了起来。她后来解释，正是在这一时刻她发现了“基督教科学”。
??? 这一经历引发了玛丽对《圣经》经文长达九年的研习和教学。1875年，在多年研习和实践的基础上，她出版了《科学和健康（Science and Health）》一书。该书一经发表，便成为畅销书。在书中，玛丽描述了她所理解的藏在“耶稣疗伤法”背后的“科学”。
玛丽成为她所发起的“基督教科学运动”的领袖，她被认为是19世纪美国最有影响的妇女之一。但是她的说法并未得到传统基督教教堂的认可。于是，她决定自己建立教堂。
1894年，波士顿地区的“基督教科学家”们搬进了在玛丽指导下建造起来的第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基督教堂”。
??? 如果不是“黄色新闻”媒体对她发起的攻击，玛丽或许会就此安于她所倾情投入的“基督教科学”与教堂的事业，并享受由此带来的名利。但是，历史往往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悄然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 20世纪初的美国，正是所谓的追求轰动效应和煽情的“黄色新闻”盛行之时。其代表人物是威廉姆斯·考斯特和约瑟夫·普利策。1907年，普利策创办的《纽约世界报（New York World）》把目标对准了86岁的玛丽，认为她“缺乏管理她个人事务的能力”，说服了她的一些朋友和她的两个儿子起诉玛丽。虽然波士顿和新罕布什尔州的报纸及主要的通讯社在采访了玛丽后，得出她“有能力”的结论，但《纽约世界报》依然不依不饶，玛丽遂遭法庭传唤。最终，法庭驳回了这一起诉。
第二年，玛丽决定创办一份报纸，将办报宗旨定位为“不伤害任何人，祈福所有人”，以作为对“黄色新闻”的回击。以她发起的运动命名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就此诞生。不过，就在报纸创办后不到两年，1910年，玛丽与世长辞，终年89岁。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创刊后在美国知识分子中享有很高的声誉，曾是一份深受尊敬的报纸，以独具特色的国际报道特写而闻名。
略有讽刺意味的是，靠“黄色新闻”起家的普利策死后将遗产设立了全美最高等级的普利策新闻奖，用以鼓励杰出的新闻记者。在其百年历程中，《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共获得7次普利策奖。最近的一次是2002年。
前景未卜
??? 美国2008总统大选即将举行前的一个星期，《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下称《箴言报》）宣布，从明年4月开始，正式终止纸质日报的发行，而以时时更新的网络版和一份纸质周刊取而代之。此外，他们还将从周一至周五每天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一份收费的电子报。
??? 这一消息在美国新闻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自本世纪初以来，美国媒体行业即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目前，这一挑战已然全球化）——一方面，随着互联网泡沫经济的破灭，媒体出现大量裁员，很多媒体不得不大幅缩减驻外记者站，压缩国际报道，去年夏天爆发的美国次贷危机以及经济衰退更令美国的媒体行业雪上加霜；另一方面，互联网的发展继续呈星火燎原之势，直接冲击着传统新闻媒体报道新闻的方式和经营模式。在过去数年内，几乎所有的美国传统媒体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开始了向互联网的战略转型，但完全放弃纸质日报尚无先例。
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网络版（http://www.csmonitor.com/）上公布的一个该报常务发行人和常务总编的对话录像中，常务发行人乔纳森·威尔斯（Jonathan Wells）坦承，鉴于报纸相对较小的规模和复杂的发行系统，令它首当其冲地展现了媒体行业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新闻概念的变化和行业经营的变化。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经营状况相当不乐观。根据该报公布的信息，该报自创刊以来，一直是靠玛丽创办的基督教科学教堂的补贴。该教堂的资金来源主要来自“箴言报捐赠基金”和其他的捐赠。截至今年4月30日的财务报表显示，《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亏损总计达到1890万美元。其中，教堂将提供1210万美元的补贴。
“（箴言报的）这一决定合乎情理。”《华尔街日报》网络版前常务主编、现哥伦比亚大学学术事务（Academic Affairs）院长比尔·格鲁斯金（Bill Grueskin）在接受《财经》记者电话采访时说。“终止纸质日报的发行，可以消除很多和日常运营相关的成本。你不必支持整个基础设施。”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是全美惟一只通过邮寄发行的全国性日报——这意味着只有订阅，没有零售。由于邮寄通常需要较长的时间，因此当读者拿到报纸的时候，往往已是旧闻。
“《箴言报》更像是一个‘每日杂志’（daily magazine）。”位于波士顿的美国东北大学新闻系教授比尔·克茨（Bill Kirtz）对《财经》记者说。克茨曾经以自由撰稿人身份给《箴言报》供稿多年。“它几乎不做突发新闻，它从来没有真正地和其他日报竞争过。他们从来不需要竞争。”
《箴言报》的发行量在过去的近40年时间里每况愈下，从1970年的22万份跌至目前的5.2万份。该报常务发行人威尔斯解释说，读者停止订阅《箴言报》有多个原因，价格和“没有时间阅读”是两个主要原因。
《箴言报》目前的订阅价格为每年219美元。作为改革的一部分，《箴言报》新的周刊将以深度报道为主，定价为每期3.5美元，年订阅价格为89美元。新的每日电子版收费价格则尚未公布。
??? “我们打算利用互联网的优势，使《箴言报》的新闻能够更快地到达读者手中，提高我们的及时性和相关性，提高收入同时减少成本。通过改变和读者接触的手段，我们可以做到这些。”《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援引该报发行人——基督教科学出版协会董事会主席朱迪·沃尔夫（Judy Wolff）的话说。
??? 根据该报常务发行人乔纳森·威尔斯的预计，实施新的战略后，经常性亏损有望在2013年降至1050万美元，从而减少教堂的补贴至370万美元。
??? 不过，在哥伦比亚大学学术事务院院长格鲁斯金看来，《箴言报》终止纸质日报的发行与其特殊的收入结构有关。该报的收入来源主要是发行，而非广告。而美国其他盈利性报业集团，虽然都在大力发展网络版，但其主要的收入来源目前仍是印刷版广告，网络广告贡献的比例很低。“即使面临广告业的下滑，区域性报纸仍然从印刷版获得大头收入。”因此，他分析指出，短时间内，其他印刷媒体不会放弃报纸。
??? 前《波士顿环球报》记者理查德·查刚（Richard Chacon）则对《财经》记者表示，《箴言报》和地区性报纸的另一不同之处在于，它缺乏和社区的紧密联系，没有分类和个人广告。这也使得《箴言报》比地区性报纸更容易放弃印刷版。
??? 不过，对《箴言报》来说，这个花费了两年做出的决定只是新挑战的开始。“固然你可以降低成本，但问题是你能否从网络版获得足够的收入。”格鲁斯金说。
??? 格鲁斯金六个月前仍是《华尔街日报》网络版的常务主编。《华尔街日报》网络版是美国主流印刷媒体中惟一实现盈利者。格鲁斯金认为，《华尔街日报》的经营模式并非可以轻易复制。首先，《华尔街日报》自1995年开始就确定了一贯的政策；其次，《华尔街日报》提供有针对性的信息给富有阶层读者。
??? 格鲁斯金认为，没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模式，各家媒体必须找到各自的商业模式。目前来看，传统媒体网络版的商业前景并不清晰。
??? “即使对于那些流量很大的媒体网站，仍没有建立起基于网络广告的赢利模式。”格鲁斯金指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网络广告的供给远远大于需求，即“网络广告的‘库存’（inventory）太大”。和传统印刷媒体的有限数量相比，互联网多如牛毛。“myspace、 facebook和google这些网站每天可以产生千万或上亿的浏览量，而传统媒体网站可能每周只有2000万至3000万浏览量。新闻媒体网站必须向读者展示他们能够提供的附加值。”
??? 格鲁斯金指出，事实上，网络广告的增长幅度正在减缓。几年前，许多网站的广告收入增长在20%-25%左右，现在已经降到5%-6%。“网络广告的总量仍在增长，只是增长的速度不足以满足对内容的投入。”
??? 据《基督教科学箴言报》透露，目前其网站每个月有150万的访问量。改版后，三个全新的产品——网络版、印刷周刊和每日电子邮件版（PDF）——将由同一支采编队伍完成。《箴言报》编辑部目前共有95名员工，预期转型期间将会小幅裁员。
??? 没有人能确定《箴言报》的转型一定成功。“它别无选择。”美国东北大学新闻系教授克茨说，“问题是：如果没有人读它的印刷版，又会有多少人去读它的网络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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