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王朝的更迭,跨国公司总部层面的变化,使海外的重要资产处于“孤悬”的状况,而忙于应对燃眉之急的管理层从内心寄望看到“勤王”的结局。
摩托罗拉副总裁、移动终端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任伟光正处于一个“重臣”的位置上,接下来一段时间,他的工作绩效,将成为摩托罗拉中国,摩托罗拉历史的一部分。
一个销售员
任伟光说,“每个人都是一个销售人员,不同的只是所售产品不同罢了。”
任伟光,来自于香港。
任伟光上世纪80年代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成立于1963年的中文大学,是香港第二所成立的大学,校园面积为全港最大。2007年英国《泰晤士报》公布全球“200大”大学排行榜,中文大学由前一年第50位攀升至第38位。
在获得电子学学士学位之后,任伟光第一份工作是在GE的下属公司工作,不过时间不长。1988年,任伟光进入了Digital Equipment公司,具体职位是中国客户经理,此后他就成为一名“北漂”,长期在北京工作。
1989年,任伟光的同事陆续回到香港,但是需求没有变化,于是他经历了一周签300万美元订单的快乐时光。之后,应该是所在业务被康柏并购,接下来他在康柏香港公司担任渠道总监、消费业务部总监等职,具体涉及家用电脑的销售。
这样一直到1997年,他肯定是错过了一个历史时刻,1998年1月计算机工业史实现最大一次合并,即康柏以96亿美元收购DEC美国数字设备公司。不过,新的机会可能更有吸引力,诺基亚通过猎头找到了他。
任伟光事后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回忆,当时他甚至从来没听说过诺基亚。不过,随后他被诺基亚9000手机所吸引,这部手机融合了PDA和手机功能,任伟光意识到,诺基亚所做的代表了未来的方向,于是他进入了诺基亚。
1996年诺基亚第一家推出同时支持简、繁体中文短讯的移动电话8110。1999年则在中国推出第一款WAP手机7110。任伟光的工作是确立零售运营模式,他无疑置身于一个成长的团队中。事后任伟光总结,“手机业是极度动态的行业,我们需要不断地作出调整,适应市场新变化。”
2002年,身为诺基亚公司中国移动电话业务部销售总监的他似乎有了一个新的,更深层次推动移动终端发展的机会,7月,西门子亚太区总部从香港迁到上海陆家嘴,随后他进入西门子出任亚太区移动电话执行副总裁。
之前负责手机业务的上海西门子高级副总裁沈淦英和任伟光是香港中文大学的同学,在任伟光到任后数月,沈淦英选择了离职。媒体分析原因,其实,沈淦英一直干得不错,并且在此之前,任伟光的职务显然要比沈淦英低。任伟光在接受《环球企业家》采访时,表示两人职务的高低确实是促发因素之一。“当时我也极力挽留,希望一起合作,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8月任伟光对媒体表示,西门子计划在未来两年内将现有的市场份额提高一倍,具体推进是推动MMS。之后他更进一步表示,目前主要目标是和三星争夺第三名。不过,在随后一段时间,西门子的产品并没有被中国市场充分认可,市场份额也持续下滑。
2004年西门子架构调整,内地、中国台湾地区、中国香港地区三个市场从亚太区域总部独立出来、新成立大中华区域总部,任伟光调任大中华区域资深副总裁。
新调整生效后两个月,任伟光选择了离职。当时业内分析,跨国公司亚太区、大中华区的设置一直存在困扰职业经理的“双头制”。当然,在西门子做市场有自己的问题,业务部门采取商务总裁和财务总裁双负责制,后者直接对总部负责,决策时可能会过于慎重。
2004年10月,原西门子移动集团和西门子信息通讯网络集团正式合并成立西门子信息通讯集团,中国市场新的方向是网络设备,手机业务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2005年4月任伟光出任摩托罗拉公司副总裁兼北亚区中国移动业务部总经理,负责中国地区的GSM手机业务。他接替的实际上是摩托罗拉手机业务中国区原总经理卢雷,摩托罗拉总部原本计划调卢雷回国,卢雷后来去了NEC,再之后就是苹果了。
关于摩托罗拉
摩托罗拉(Motorola)创立于1928年,总部在美国伊利诺斯州。
最初的名字叫高尔文制造公司,上世纪30年代,高尔文制造公司生产出汽车收音机,对,那个时期,汽车制造商不提供汽车收音机。收音机是由汽车经销商或者零售商销售同时负责安装的。公司创办人保罗-高尔文将商标命名为摩托罗拉,兼有汽车和收音机的意思。
40年代,高尔文制造公司为美国陆军开发出手持双向对讲机。这一产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得到广泛的应用。公司开始对外发行股票。由于公众对摩托罗拉这一品牌的认可度非常高,公司也随之更名为摩托罗拉。
这一时期,美国开始普及电视机,摩托罗拉推出VT71金视型电视机,售价179美元,这个价格推动了更多家庭接受电视机,摩托罗拉成为美国主要的电视机生产商之一。
50年代,作为半导体行业的先驱,摩托罗拉开始制造三安培功率晶体管,并将晶体管用于各种电器上。事实上,摩托罗拉推出第一个X11型全晶体管收音机,摆脱了之前电子产品笨重的传统印象,小到可以放入衬衣口袋。
进入60年代,摩托罗拉成为美国宇航计划的积极参与者,或者说得益者。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登月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通过摩托罗拉的转发器传回地球的。同时期,无线寻呼机开始规模应用,因为是替AT&T定制,该寻呼机也被称为“贝尔男孩”。
对应于美国经济科技的领先地位,这个时期,摩托罗拉的业务遍及全球,在日本、意大利等地开设工厂。摩托罗拉在那个时期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全球性企业。
70年代,摩托罗拉调整了它的业务线,将其家用电视机工厂出售给松下电器。同时开发了被称为“蜂窝”系统的无线电话。颇为值得一提的是,摩托罗拉开始实施六西格玛全面质量管理。当然,这已经是罗伯特-高尔文时代了。
80年代摩托罗拉生产出第一个32位微处理器MC68020。公司的第一个DynaTAC蜂窝无线电话系统也投入商业运行。
90年代的摩托罗拉开始同中国联系在一起,摩托罗拉公司1987年在北京设立办事处,1992年在天津注册成立摩托罗拉(中国)电子有限公司。2008年中国企业500强名单中,摩托罗拉(中国)刚好排在第100位,收入为448亿元。
2007年摩托罗拉全球的收入是366亿美元,其中手机业务的收入为190亿美元。IDC分析师 Aloysius Choong估计,在2008年的手机需求中,在不包括日本的亚太市场,中国市场将消化40%,在其中获得尽可能多的份额,便是中国移动业务部总经理任伟光的工作。
困境为什么?
6月末,受富士康董事长陈伟良消极评论的影响,陈伟良对摩托罗拉的现状表示担忧,称将转而向诺基亚寻求更多的订单,摩托罗拉股价连续下挫,步入52周的新低。当然,这一消息仅仅是触发因素,实际上,摩托罗拉的股价创下了五年来的新低。
首先,技术公司遇到困难很正常,以前总结,摩托罗拉每十年就有一个坎,但是它最终总是能走过去。事实上,如果摩托罗拉总是抓住机会,那么或者就没有英特尔的今天,甚至于没有索尼的今天。
当然,如果简单归咎于,资本市场更为繁荣,相应人们对公司信息更为敏感了,那么好像也不仅仅是这样。
一直到2006年年底,媒体仍然在为摩托罗拉RAZR(锋彩)出乎意料的热销而喝彩。2004年曾经在Sun公司任总裁兼COO埃德-詹德(Ed Zander)接任摩托罗拉第三代,即小高尔文,或者克里斯托夫-高尔文的CEO职位,随后RAZR V3正式上市,当然产品在小高尔文在任时已经开发完毕。接下来,人们对这款形式主义的超薄手机着了迷。2004年摩托罗拉手机业务的销售额猛增53%。
之后詹德要“一千天重夺全球市场第一”,换句话说,就是基于15%的份额,迅速赶超已经拥有30%份额的诺基亚,他的具体解决之道是“降价”。不能说没有效果,到2006年第二季度,摩托罗拉全球市场份额达到22%。
但是连续的降价降低的了毛利率,也削弱了品牌,并且,摩托罗拉似乎只有RAZR这样一个热门产品。当收入增长停滞,一切就迅速暴露了。2007年第一季度财报,份额下降为17.5%。2007年第三季度,摩托罗拉利润同比下降94%,手机部门销售下降36%,11月,三星以14.5%的市场份额超越了摩托罗拉13.1%。
当然,不能把责任全部归咎于埃德-詹德,RAZR实际上只是掩盖了摩托罗拉长期积累的诸多问题。
就移动通讯来说,摩托罗拉在模拟技术向数字技术转移的过程中,稍微有些粘,当然它在模拟技术方面有很多利益。在数字技术的判断,即GSM和CDMA上,它倾向于CDMA。这也很合理,CDMA是美国标准,而GSM是欧洲标准,高通和摩托罗拉在CDMA上积累很多,一旦CDMA成为主导标准,当然根本就不存在詹德的困扰,当然詹德也未必有机会担任CEO。
摩托罗拉是一家工程师文化很浓的公司,但是今天手机实际上是消费品。或者不是摩托罗拉适应得慢,而是诺基亚适应得更快。
有时候华尔街确实急功近利,当业务不理想时,华尔街就会建议剥离不赚钱的业务,小高尔文曾经抱怨,“如果对华尔街的命令听从得稍慢,他们就会质疑你的能力和战略。”小高尔文在任期间卖掉了从事半导体的飞思卡尔,结果飞思卡尔起死回生,卖掉了集群通信业务的军事业务部门,而“9-11”之后这块业务迅速升值。
摩托罗拉和IBM一样,通过庞大的架构,和看似漫无边际的研发,不断寻求市场中的新机会。但是同华尔街的过分沟通,使得一些有潜力的业务不再被重视。
现在摩托罗拉管理层已经缺乏话语权。激进投资者卡尔-伊坎从2007年起不断增持股份,到2008年3月增持至6.3%,他的要求是分拆。3月26日摩托罗拉宣布将分拆为两家独立的上市公司,其中一家专注于移动通信终端业务,另一家则主要开展宽带和移动通信解决方案业务。
摩托罗拉在8月4日宣布,公司董事会已任命桑杰-贾(Sanjay Jha)为公司联席首席执行官并执掌手机部门,之前他是前高通首席运营官,45岁,来自印度。也有一个“对赌协议”,如果桑杰能带领摩托罗拉手机部门按计划于2009年第三季度成功独立上市,他将获得新公司3%的股份。如未能实现,则只能获得3000万美元的现金补偿。
任伟光对他的新老板评价颇高,在接受一网站访谈时,他总结了桑杰-贾的优势:第一,是非常聪明的人;第二,很勤奋。另外,他的背景是科研和营销都有。“他刚好在壮年,不会觉得年纪过大,没有改革魄力了,也不会太年轻让人觉得他经验不足,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阶段。”
不容有失的中国市场
2008年4月任伟光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当一个公司到了危急关头,它只能奋起直追。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市场不容有失。这是决定全球市场成败的关键。”
任伟光表示,摩托罗拉在中国市场的处境同全球市场是一致的,份额下滑到了10%左右,任伟光坦承,10%是一个基本的市场份额,是“底线”,只有这样才能对渠道而言是一个“重要”的厂家。
两个月之后,在接受《每日经济信息》采访时,当被问及“有媒体断言摩托罗拉可能要放弃手机业务”,任伟光明确回答:我们已经公开发表声明,表示我们有信心战胜这场危机,肯定不会退出手机业务。
事实上,摩托罗拉在中国市场并非僵化不前,基于市场一直在做调整。2005年,摩托罗拉加大了同连锁卖场合作的力度,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国美、苏宁。同时推出FullfillmentDistributor模式,或者“省级直控分销商”。
这一模式的最初实践者是诺基亚,其中的好处在于厂商可以把销售的触角更好地延伸到二三四线市场。其实质是,在特定约束条件下,将选择直供、代理,或者自建渠道的权力下放到市场一线。
目前,摩托罗拉手机在中国市场分东西南北四个大区,以下再分成15个分区,再往下分成63个销售区域。
三四线市场实际上就涉及了同国产品牌的竞争。任伟光认为,实际上国产品牌并不存在价格优势,因为外资生产及研发都已经本地化,并且国产品牌并不拥有核心技术,仍然需要购买。国产品牌的优势实际上是渠道优势,国产品牌运用家电行业的经验,走中小城市路径的过程中,节省很多渠道中间成本。不过,任伟光强调,他们会学习。
不过山寨机给任伟光的压力显然就不一样了。在7月的媒体见面会上,任伟光批评山寨机创造了不公平竞争,“山寨机没有缴税,对政府有影响;山寨机没有研发测试,没有入网检测,没有三包服务,对消费者有严重影响”。
“目前所有手机报告都低估了山寨机的市场容量,我认为山寨机超过了中国手机销量的一半”。这应该是对山寨机份额的最高估计。
不过任伟光的认识相当平衡,他之后总结,我们不得不承认,它的创意很好,远远超过一些国内国外的品牌。其次,他们的总体运作模式反应非常快,值得摩托罗拉的反思。
以上是外因,但是任伟光实际上清晰地了解,摩托罗拉手机竞争力弱化的内因。2008年5月在世界通信大会上,任伟光接受硅谷动力采访时无意中谈及:“我们摩托罗拉的平台比较多。……过去摩托罗拉有一点单打独斗的味道,专注在一两款产品上,还没有形成一个系列。我们公开承认产品线比较单一,平台比较多。所以我们成本比较高,反应也相对比较慢,摩托罗拉在做很多内部改革。”
就智能手机来说,摩托罗拉原来在Symbian平台,但是2003年,退出Symbian公司,之后转向Linux。而“兔斯基”代言MOTO全键盘智能手机Q8,则是采用了Windows Mobile系统。但是2006年,摩托收购AJAR应用平台开发商TTPcom,又转回Linux+AJAR。
当然,PC上偶而产生的兼容性问题都会让使用者扰头,多平台无疑使手机的开发变得十分困难,相应新品推出进程放缓。
怎么办?
根据市场调研公司Gartner的统计,预计摩托罗拉今年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只有7.9%,之前,2006年超过21%的市场份额已经恍若隔世。与此对应,三星电子今年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有望达到8.3%。
Gartner同时预计,中国用户在去年购买了1.76亿部手机,而今年将进一步消化掉1.92亿部,美国和加拿大的市场合计只有1.86亿部。任伟光指出,如果作为单一国家来算,中国不可否认,已经是全球最大。
2007年时,任伟光曾经表示:“摩手罗拉每款机销量很大,电视直销不适合我们。”不过,2008年8月在天津卫视、辽宁卫视,出现了摩托罗拉Ring手机的电视直销广告。
《中国电子报》刊载《摩托罗拉发力低端》一文,文中指出:种种迹象表明,摩托罗拉不再固守“高端”形象,而是有意在低端市场有所作为。
文中也引述了分析人士对摩托罗拉参与手机电视直销广告的看法:此举虽有助于摩托罗拉打通中国农村市场的销售渠道,但相比中国品牌,摩托罗拉在这些市场并不具备明显优势。此外,做电视直销对摩托罗拉的品牌会带来一定的伤害。
不过,并不能否认,这一阶段摩托罗拉贴近市场的努力。新推出的W388的照相音乐,拥有,一键开启MP3功能、内置收音机、支持micro SD卡扩展,价格低于100美元。另一款3G手机VE538,提供了无线SNS、照片上传以及书写博客的功能,价格低于250美元。
在任伟光看来,摩托罗拉复兴寄望3G。他表示,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3个3G标准共存的国家,因此双模甚至三模手机会有很大的市场需求。
前期,根据中国移动的TD-CDMA的手机的标准摩托罗拉推出了一款3G手机L800T,当然目前TD仍然处于商用阶段。
3G不但意味新的技术,也意味着新的商业模式,运营商推动用户更换终端将成为一种趋势。原因在于,电信重组将提升竞争,运营商对用户的话机补贴也会更为充分。除此以外,运营商的新业务有赖于新终端支持,而用户可能觉得之前的终端也不错,缺乏更换意愿。换句话说,定制手机的份额将上升。
而在以定制机型为主的北美市场,摩托罗拉仍然拥有优势。根据2007年第四季度全球手机销售量的统计,在定制手机中,摩托罗拉在北美市场的占有率高达53%。iPhone以及黑莓确实对摩托罗拉形成了压力,但是作为老牌的电信企业,同运营商沟通更为自如。
在一次接受硅谷动力的采访中,任伟光谈了市场观:中国整个市场里面结构性很好,有一个很大量中低端的市场,还有很高端的市场。把整个中国一拉起来看,哪一个档次都有,关键你怎么做。
“如果我们能出一个像iPhone这样的产品,摩托罗拉翻身是不难的。”任伟光说。
结语
这就是一个全球化背景下的故事,一家美国老牌技术公司在资本市场上的前景,部分取决于中国市场的进展。一个中国职业经理人的绩效和一个印度CEO的报酬密切联系。
一个题外的话题是,个人价值的体现取决于在新的环境下,处于一个恰当的位置。全球化同时也创造了许多这样的机会。而人在特定的位置上,或者工作也有足够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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