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亡灵归来 - 栖息谷-管理人的网上家园

站在别墅的阳台上，丽望着对面的大海，心神不宁。
和老公永远诀别，已经快一个月了。失去亲人的痛楚让丽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把老公的骨灰送回老家后，丽就一直沉浸在这种痛苦中。以前雇佣的佣人都被她一一辞退了。一来，老公死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比从前，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二来，丽也想通过做家务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减轻一些痛苦。
    直到现在，丽才真正后悔起当初不要孩子的决定。如果此时此刻有个孩子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几个月大的孩子也好，她也不至于如此孤独。当年和老公在二人世界里徜徉的时候，丽总以为这种幸福能够绵绵无绝期。她不想让孩子冲淡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谁知一场飞来的车祸中断了这一切。没能和老公留下爱的结晶，是丽的终身遗憾。好在她还有朋友。得知她老公去世，许多同学和好友都前来看望。但这里面大多数人也只是走一走场面，扔点钱，说些安慰的话罢了，真正陪着丽一起共度难关的，还是她的大学同学玲。自从玲得知丽的老公去世的消息，她就一直陪着丽，住在这个空旷的别墅里。
    有了玲的陪伴，丽的孤独感少了许多。但最近几日，丽总是在睡觉时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这些声音似有若无，有时象是走路声，有时又象是咳嗽声。丽的胆子一向很小，当她被这些古怪的声音惊醒，就让玲帮她出去看一看——玲的胆子之大在大学时可是出了名的。说来也怪，只要玲出去转一圈，这些声音就立刻消失掉。每次回来，玲都责怪丽疑神疑鬼，但往往经过这么一折腾，本来就睡眠不佳的丽更加无法入睡，只好睁着眼睛到天亮。
    由于玲白天还要上班，丽也不好意思总是打扰玲，有时听见了声音，就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告诉自己，这些声音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但那些该死的声音却硬是透过丽的手掌钻进她的耳朵。有时候，丽也想过是不是老公的鬼魂回来了，但这种可怕的想法总是很快被她否定。她宁愿相信是自己过度哀伤所产生的幻觉。这样的假设能够让她免于精神崩溃。
    正胡思乱想着，玲已经开着车回来了。丽的心情稍稍安稳了一些，这些日子，如果没有玲在身边陪伴的话，恐怕她早就撑不住了。尽管玲的厨艺很好，尽管玲总是说些笑话给丽听，但丽还是提不起一丝兴趣。晚饭结束，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等离子电视打发时间。也许是巧合，丽以前最喜欢的几个电影频道偏偏正演着鬼片，尽管这些片子大部分她都看过，但此时此刻这些片子显然倒了丽的胃口，她和玲说自己不大舒服，便上楼睡觉去了。
    来到楼上丽刚刚躺下，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本以为是玲，但是那脚步的重量和节奏显然不是个女孩。丽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她感觉到了脊背上的凉意。脚步停在了卧室的门口处，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闭着眼睛，连气也不敢大喘一下。
    门外的人究竟是谁呢？难道真的是老公？丽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浑身打着哆嗦，用被子紧紧蒙住自己的脸。过了两分种，仍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的丽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慢慢走下床，来到卧室门前，慢慢地打开房门。奇怪，一个人也没有。直到这时，丽才想起玲。她走到楼下，看见玲仍有滋有味的看着电视。“刚才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丽问道。回答自然是否定的。玲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要是能听到才怪。
    “玲，你先别看了，来陪陪我好吗？我好怕！”丽恳求到。
    看到好友的这副可怜模样，玲自然没办法继续看下去，只好关上电视，和丽一起上了楼。然而，就在她们刚刚走到二楼的时候，电视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了。丽和玲四目相对，刚才丽亲眼看着玲关掉电视的。在好奇心的诱惑下，在玲的牵引下，丽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下了楼。电视仍在响，屏幕上是一片雪花，音箱里发出嘶啦嘶啦的噪音。丽觉得头皮发麻，她一下子联想起前些日子刚刚看过的一部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
    就在她担心女鬼从电视里爬出的时候，玲已经把电视重新闭掉，并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我刚才按错键子了吧，丽你白天是不是设了休眠时间什么的？”丽没有回答她。她刚才明明看到铃按的是开关键，这一点她敢肯定，绝对没有错。那为什么电视又重新被打开了呢？丽不敢再想下去，直到玲拽着她回到卧室，她还没有从刚才的诡异事件中摆脱出来。
    也许是这几天积累了太多的疲惫和困倦，刚才还忧心忡忡的丽很快进入了梦乡。她梦见了别墅3公里外的那片海滩。梦见了和老公在水边一起嬉戏，两个人相互往对方的身上泼着水，玩得不亦乐乎。就在丽再一次捧起水打算往老公的脸上泼的时候，她顿住了，眼前的老公突然变成了车祸事发当天的样子：他的脸部已经残缺不全，左脸颊被磨得只剩下骨头，左眼球也不翼而飞。没有了嘴唇的牙齿露在外面，和骷髅已没有什么两样，崩裂而出的脑浆涂在他的头发上，只剩一半的耳朵上，还有丽在老公死前刚刚买给他的衬衫上。
    “我死得好惨啊！”老公伸出手臂，拖着血肉模糊的腿一步步向丽走来……
    “啊！”，随着梦中的一声惨叫，丽终于醒了过来，整条床单几乎被她的汗打透了。看看旁边仍在熟睡的玲，丽的心跳才算是稍稍慢了一些。看来自己刚才的叫声并没有在现实中发出来。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丽开始盘算着怎样忘掉刚才的噩梦，重新入睡。就在这时，丽突然听到了洗手间的流水声。玲不是刚刚还在旁边睡觉吗？什么时候去了洗手间呢？丽一边想着，一边翻身。突然，她发现玲正睡在自己的旁边，连姿势都和刚才一模一样。一股凉意再次涌上丽的心头。如果说玲在这里，那洗手间里的究竟是……
    丽不敢再往下想，她推醒了玲，让玲也听一听外面的声音。这一回，玲没有再说丽疑神疑鬼，因为她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两个人都不敢出声。最后，还是玲先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向洗手间走去，被好奇心和恐惧心一起折磨的丽也紧跟在后面。到了洗手间门口，玲先是试图通过门缝向里面张望，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到。此时流水声依旧，而这两个女孩已经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接下来，玲用手势比划着，让丽拿了两样勉强可以算作武器的东西来。一样是水果刀，另外一样是剪子。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从容的做完后，玲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洗手间的门，一边大叫着，一边闭着眼睛用水果刀乱划。丽也紧随其后，进入了洗手间。当两个人平静下来之后，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洗手间，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她们俩。
    “看来又是一场虚惊。真是对不起！也许是我拧水笼头的时候用力过小了。”丽一边拧着水龙头，一边道着歉。就在她想要和玲回卧室的时候，却发现玲的眼神不大对劲。那目光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就和丽每次在遭遇奇怪的声音时一样。玲的目光似乎是在看着丽，又似乎是在看她身后的什么东西。有什么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玲吓成这样呢？丽不禁心头一紧。也许是我白天的妆没洗净？丽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扭过头去照镜子。
    当她看到镜子时，立刻明白了玲恐惧的原因：镜子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我回来了！”先是丽大叫了一声，然后两个人便发疯一般地跑回卧室。这一回，无论是一向胆小的丽，还是一向勇敢的玲，都明白，她们无法再自欺欺人了。如果说，前几天古怪的声音是她们产生了错觉，今天电视突然被打开是按错键子引发的错觉，那么这四个写在洗手间的字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成错觉的。这幢别墅里只有丽和玲两个人，没有人会在洗手间写字。更何况刚刚丽睡觉前去洗手间时还未曾看到镜子上有任何字。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无论是丽还是玲，都十分清楚这句话中的“我”指的是谁。难道丽一直以来的担心都是真的吗？
    两个女孩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当两个女孩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看。这一次，丽找出了老公刚买不久的数码相机，她想要证明自己和玲在昨天看到的不是错觉。可事实再一次让丽陷入到迷惑和恐惧中——镜子干干净净，不要说字，就连一个污点都没有。如果昨天不是玲也和她一起看到那四个字，也许丽真的会以为自己神经错乱。玲的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再一次说明这一切不是错觉那么简单。恍惚中，丽仿佛再次看到血肉模糊的老公拖着残臂断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丽和玲一阵哆嗦，两个人不自觉地搂抱在一起。难道“他”真的回来了？没有人去开门，但门铃仍在继续着。“有人吗？”一声询问打破了二人在自己的头脑中制造的恐怖幻想。
“我去开门吧。”玲最先清醒过来，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不是丽的老公的冤魂，而是一位身着运动服的年轻人。从他潮红的面庞和额角的汗滴来看，这家伙应该是在晨练的过程中来到这里来的。
    丽和这位年轻人后来的对话证实了这一猜测。通过年轻人的自我介绍，丽了解到，这位姓孙的先生是一位住在山脚下的邻居，刚刚搬到这里不长时间。小伙子年纪虽轻，却是生意场上的高手，尤其擅长买卖房地产。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就经常利用晨练的机会发掘一些好的房地产。今天早上，还是这个老习惯把他吸引到丽的豪宅中来。
    说实话，这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一出现在丽的面前，就博得了丽的好感。不知为什么，丽总觉得他身上有些气质和自己的老公十分相似，身材也差不多，只是更年轻一些罢了。丽的老公也是搞房地产的，丽现在住的这幢房子就是她的老公通过不断的房地产投资赚来的。相比老公，孙先生的身上显然多了一些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自信。可尽管如此，当孙先生提到想要购买这幢别墅的时候，丽还是非常不客气的拒绝了他。尽管这里有许多令丽伤心的回忆，尽管这里有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折磨着丽的神经，但这毕竟是老公留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丽从来没想过要卖掉这幢房子。
    在遭到拒绝后，孙先生还是很有礼貌的对丽的决定表示理解，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欢迎丽有空的时候去自己家里坐坐。
    送走了孙先生，丽的心情再一次复杂起来。孙先生的出现让丽想起了许多往事。她想起了自己28岁的生日。那一天老公说要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她好奇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老公故作神秘地把丽的眼睛蒙上，领着她上了汽车。随着汽车的马达声消失，老公牵着丽的手走出车外，并摘下了丽的蒙眼布。于是，丽便看到了这幢气魄雄伟的别墅，看到了山下的沙滩和大海，看到了老公幸福的微笑。老公十分浪漫地朗诵着海子的诗——“春暖花开，面朝大海”。而她却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她原以为老公最多送她一枚钻戒，或是买一套高档时装，她做梦也没想到老公所说的生日礼物是指一幢别墅！那一刻，丽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别墅，还因为送自己别墅的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无比浓烈的爱。
    当思绪回到眼前，丽的心情马上又黯淡下来。如今，这些过去的幸福回忆就象利刃一般刺痛着丽的心。对她来说，越是回忆过去的幸福时光，就越是痛苦。当你失去一件东西的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忘掉它。
    玲去上班了。丽再一次孤独的面朝大海，静静的倾听海浪的声音。
    到了晚上，玲在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其中还有两瓶葡萄酒，说是可以起到自然催眠的作用。丽以前是不饮酒的，但最近几天她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情绪又这么低落，也许少喝点酒能让她好过一些。
吃饭的时候，丽和玲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她们都有意识地回避着最近几天发生的怪事。大家谈得倒也愉快。说来奇怪，不知真的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丽开始转运，电视开始不再和丽作对，许多综艺频道演的都是喜剧或搞笑的节目。丽和玲笑着看完了吴宗宪主持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后，开始洗漱。玲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很体贴的对丽说，“洗澡水我已经重新放好了。快点洗，我在床上等你。”
要是在往常，丽一定会要求玲留下来陪她。但今天，也许是心情的原因，也许是酒精的原因，也许是二者的综合作用，丽不再象前几天那样神经质，很痛快地答应了玲。
    坐在温暖的浴盆里，丽感觉到久违了的放松，这些天来她的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几乎快要疯掉了，还连累玲跟着自己一块担惊受怕。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就在丽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暖的沐浴时，一个一晃而过的黑影隐约呈现在视网膜上。因为是闭着眼睛，丽不敢确定是否看错，就睁开眼睛，坐起来向四周望了望。什么也没有。丽放下心来，心里嘲笑着自己的胆小。就在丽刚要坐下时，黑影再次出现，这次丽没有闭起眼睛，但隔着布帘，丽只能隐约看见浴室门口有个人影。
    “是玲吗？”丽大声问。没有回答。丽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回答。她一把拉开了布帘，眼前的一幕让她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嚎叫。只见丽的老公象个血葫芦一样站在浴室门口，头低垂着，拖着一条断腿，正一步步向丽走来……
    丽疯了。玲时常去精神病院看望她。作为丽的私人财产的托管人，玲住进了这幢别墅。和她一起住进去的，还有“孙先生”。哦，对了，“孙先生”并不姓孙，他本姓钱，是玲的老公。
夕阳西下，玲被“钱先生”揽在怀里，看着海上落日。
    “我只让你吓吓她，把房产便宜一些卖给我们就好。你干吗做得那么绝，把她逼疯？”玲问道。
“要是你不拿到她的钥匙，我也没法从容的装神弄鬼了。哦，对了，多亏了你从丽那里搞到的交通事故照片，否则我化妆的本领再强，也不一定能吓得跑这个女人。”钱先生没有正面回答玲的问题。
    “老公，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你不怕我们遭报应吗？”玲有些担心的问。
    “管它的，活人的事你都关心不过来，还关心死人？过几天我们去城南走一走，那里也有一处不错的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