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发

仲锋陵

在我的心目中，母亲是一个勤劳、自立自强的人。她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铭记在心。感动之余，还有愧疚在心。只希望在现在和将来的日子里，我能让她幸福快乐。
     我的老家位于闽北，是一个平凡的小山村。我的童年是快乐和幸福的。那时候已是包产到户。我那勤劳的父母用他们的双手为我们兄妹俩营造了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
     时光前进到1990年，我上初三，一场灾难慢慢地降临我的家庭。我父亲左脚开始不适，不能受力。镇上卫生院的医生找不出病因。病情慢慢地发展到卧床。那时候我14岁，妹妹11岁，还是不懂事的孩子。所有的家庭重担都落到母亲的身上。母亲很坚强，干田里的农活，照顾父亲，里里外外没拉下。而最让人揪心的是她还要去为我父亲寻医问药，每找一位乡下医生或一个偏方，就燃起一个希望，然后失望。在这一过程中，我不只一次看到母亲哭过。在操劳和精神的担扰中，母亲的头上出现了明显的白发。
     到了91年，我中考落榜了。家里已经很困难了。一年来人情冷暖也让我懂事了许多，我想在家帮母亲。但我那不识字的母亲一定要我去补习。她说：你在家也帮不了多少忙，还是去念书吧。考个中专将来也有点出息。我去了，也很用心念书，进步很大。这是母亲这时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到了年底，周围所有的乡下医生都试过了，父母亲也有点绝望了。两人商量，不管如何去福州省立医院试一下。后来证明这一步是走对了。在福州省立医院半个月就确诊下来了。母亲高兴之余，新的忧愁又来了。治愈父亲的病要吃两年的药，药很贵。而且虽然我进步很大，但还是经1.5分之差落榜了。去县里的一中也是肯定不可能了（要很多钱）。母亲想我有点出息的愿望落空了。我看着母亲因这几年煎熬而日渐增多的白发，想到家里的困难。下定决心在家挣点钱，给父亲买药吃。
     恰逢我镇上的中学招高中班（以前没有，只招一个班，60人）。我那倔强的母亲要我去念镇上的高中，我不想去，亲戚朋友也劝我母亲，不要叫我去念高中。因为去念不光要花钱，考上大学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在家总能挣一点钱的。我至今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让我去念。就是现在我和母亲讲起这件事时，她也只是微笑着说：我就是要你去念。
     可是当时家里已很困难。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学费要217元，而家里只有100多元，只有去借。以前一位伯父有对我母亲说过需要钱向他借。我母亲认为这次只借100元，又是上学的钱。就跑到这位伯父家中说要借100元。伯父说有，伯母说没有。母亲含着泪回来偷偷和我父亲说这件事，我父亲躺在床上哭了一下午（我父亲从一个年青农民，一步步成为生产队长、村主任、村支书。他用他的热心帮过我村上几乎所有的家庭解决过各式各样的困难。因病退下来的前一年，他被评为“全国优秀党支部书记”）。我不知道后来母亲从哪里借来这100元钱。但她还是坚定地领着我去学校里报了名。当我大学毕业后，她才笑着和我说借这100元钱的事。我当时的感觉是想哭。现在想起，还是不能抑制自己。
      也许苦难会更让人懂事和发奋。从高一开始，我就一直是班上第一名，而且把第二名耍得远远的。可母亲却更加操劳了。而在高一暑假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母亲一直愧疚在心。那时，福建省有组织中学生夏令营，我学校有一个名额。去龙岩参加革命教育，我学校让我去。我第一次出远门，母亲把我送到县城的阿姨家，我和教育局的人联系好后，买好第二天去南平的车票，她就回去了。我则歇在阿姨家里，准备第二天一早去南平。而让我想不到的是，母亲在座车回家时，两辆中巴车相撞。她头上被撞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是伤势最严重的一个。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找我阿姨。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母亲和我阿姨为了能让我高高兴兴去玩，不让我知道她出车祸了。等我高高兴兴玩了半个月回来到阿姨家，阿姨才告诉我，当时我就惊呆了。来到母亲病床前，我大哭。我母亲却说：没事，现在不好好的嘛。
      出院后，我母亲头上留下一个长长的疤痕。由于失血过多，以及长期操劳和营养不良，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而那时她才40岁。
      高中三年，在我恩师的指导和我的努力下，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是班上唯一一个应届上大学本科的。这一年，我父亲的病经过几年的治疗，已基本好了，只是不能干重活。母亲高兴之余，又得为我筹措学费和生活费了。她的苦难历程还没有结束。而且儿行千里母担扰。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将我送上了去学校的火车。
     大一寒假回家，到家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亲切的笑容和满头的白发。吃着母亲煮的东西，听着母亲闲话家常。我吃得开心，我母亲看着、说着也很开心。但当她说到为了赚钱给我做生活费，深夜12点去给汽车装木炭时。我停食无语。回到学校后，我课余努力赚钱。做家教，到学校图书馆帮忙。同时写信给母亲叫她少操劳一些。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应该是母亲很开心的日子。她象一个小孩子似的对我说：还完了，全还完了，你念书借的钱全还完了。现在我们家不欠钱了。我心里说：母亲，你的苦难历程结束了。
     而让我值得欣慰的是，现在在我和妹妹的努力下，给我母亲增加营养，叫她少操劳。她原来那几乎全白的头发，有许多又变黑了。
     母亲啊！儿子愿你在将来的日子里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后话：我从未向人提起这些经历。在此母亲节来临之际，我回想过去，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母亲为我所做的一幕一幕地从我眼前闪过。我知道没有我母亲的坚持和辛勤付出，就没有我今天。我提笔写下以上文字，献给我那平凡的母亲。祝她永远幸福安康！也祝愿天下所有母亲幸福快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5/6/2003 6:24:49 PM编辑过]

zsqgreen

我没有这么多经历！可能是因为不要为学费发愁！
但母亲在我心中的地位真的无法代替！我一直想为母亲创造点什么，但现在一事无成！
只有默默祝福！

redmoon

在娓娓道来的那段岁月的记忆里, 可深味楼主自心底对母亲的那份感激和深深的爱与敬慕!
观者也不禁为之怜惜心痛,泪如泉涌.
相信有缘见此帖者都能更深刻的了解锋陵兄眼中透出的那份坚定沉稳和乐观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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