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写生]雨池
池中满是水,正向她怀抱里钻的是雨。
我坐在阳台上看池,也看雨。雨在空中是一丝丝的,碰在栏杆上弹起来后却是一粒粒的。一粒粒的雨打在卷起裤脚的腿上,痒痒的,凉凉的。
那半亩方塘本是与天一色,杂些绿影的,而今看去,纯乎一片白了。白池四面,都是绿色的生命,远处的蒙了雨,有番轻烟笼柳的意味;近处满是鲜绿,翠嫩欲滴的那种。这一片的绿使得层次都不那么清晰了,幸而有土砖黑瓦的小屋和一朵似红似黄的花饰出了点空间感。
雨渐小了,是愈来愈细的雨击塑料布声提醒我,马上又有溅到我脸上的水报告——即使雨停了,屋檐上的水还是要下的。
一只突飞而过的鸟儿拉开我停在栏杆未湿而布满青苔部分的视线,又几只鸟飞过了,还有几声鸟鸣。
原来我忽略了不远不近的地方,那里竟有人的活动。一顶草帽,弯腰,插秧。草帽晃来晃去,终于没有落下来;腰始终是弯的,如同池水始终是白的。好一会,他忙碌着,插的秧我却一点也看不到。
空中,一只白鸟飞了大半个圈,折回去了。我这才惊觉那插秧人身上的衣也是白色的,但我却极疑心他家里有蓑衣,只不是《渔歌子》里青色绿色的那种,而极有可能是棕黑色的。
雨又大了,我动了动。池水似乎还没有什么变化,水涨没涨短时间是难看出来的。隐约中我听见插秧人叫了几句什么,看他时却还是弯着腰,马上又看到个小一点的身影,看来开始就在那里,只不过被绿树遮住罢了。
望着雨丝,雨粒,我想:灰色的墙和地,黑的瓦,四面的绿色,一朵或几丛黄或红的花,偶尔抬头望的蓝天,无论什么衣裳都洗得出的白,还有些棕蓑衣之类的,好像什么颜色都有了,又好像什么色彩都太黯淡了。
近处,绿色照样明快,看远处时,山也清楚起来。雨又小了,我却有点凉意——不是先前的那种,又试着退,发现椅背已抵了墙。
插秧的人们——也许树后还遮有人——丝毫没有退的意思,雨是小了不少,可谁保证它不会马上就大呢?
这时,一阵风吹,看来我得退了。门口,我看不到雨的踪迹,雨池仍一片白,空中没有飞鸟。
我退到家里,把雨池关在外面。
1999.7.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