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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对于现在的都市大龄青年来说，爱情虽然最初也会浪漫，但成熟和理智使他们绝不再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不要说为爱情生生死死，即使结婚也要痛下决心；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越来越把钱和爱分得很清楚：爱是爱，钱是钱。并不是他们比上一代人更庸俗，实在是以前的人很穷，而现在我们都有钱了，爱情就多了一道难题，多了一层考验。至少我所遇到的爱情就是这样的。 所有的爱情都有一个浪漫的开始 我的故事始于一年前那个细雨淅沥的星期天。那天我在报社值班，有人打电话来，是非常好听的男中音：“找顾风荷编辑。”我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对方欣喜地说：“我常在你们报纸上读你的文章，非常喜欢。今天路过你们报社……可以上来看你吗？”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读者的热情，道：“请上来吧，１９楼。” 放下电话，我快步走到窗边，一个穿牛仔裤、白衬衫的高个子青年，正潇洒地穿过寂静的开满鲜花的大院走向办公楼，凭直觉，我知道他就是刚才打电话的小伙子…… 我猜得没错，敲门声响了，站在门前的正是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我打量着他，面颊白皙，鼻子挺直，双眉入鬓，目光灼灼，这是一个美男子呢，我不禁微微一笑。他红了脸，注视着我，慢慢说：“你这么漂亮！刚才我在门口不知道是该买玫瑰还是买菊花，我真庆幸我买的是玫瑰！” 青年名叫于天枫，研究生毕业，在某中专任教，他说他是我们报的忠实读者。于天枫谈吐优雅得体，不乏机智幽默。我们在办公室聊到暮色四合，他站起来告辞。 刚离开，他又打来电话，结结巴巴地说：“请你吃饭，先不要拒绝。我在你窗外的紫荆树下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仍没有来我就走。”说罢就挂了电话。 我轻轻地笑了。站起来，推开窗子，透过窗外千朵万朵的红艳的紫荆花儿，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尖上挂着晶亮的雨珠……我心头一阵感动，抓起背包冲下楼去…… 爱情的结局尽管千变万化，但所有的爱情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就在这个雨天，我和于天枫一见钟情。那一夜，红艳的蜡烛在桌上跳跃，温柔的桔红色烛光映在他脸上，他的表情生动而柔和。他深情地凝视着我说：“你好美呀！见到你的一刹那，我心里就疼得一颤。我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找的女人！这就是我生命中的女人！” 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了男人的甜言蜜语，那一晚，我幸福极了。 我和于天枫开始频繁地约会，但大多数时候在外边吃饭是我买单，最初于天枫还主动积极，到后来，买单似乎理当归我。像多数女人一样，我认为金钱虽然与爱情无关，但很多时候，男人对女人的爱情能用金钱来衡量，一个男人如果真心爱你，他是舍得为你花钱的。直到有一天我再次买单时，于天枫解释了一番我才释然。他一脸歉疚地说：“真对不起，总让你买单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的工资大半都给了家里，我家在农村，而且弟妹都在读书。” 相恋两个月后，于天枫从学校的宿舍搬到了我的房子，我们开始了同居。而任何爱情一旦进入过日子，便立刻会衰退。爱情的花朵娇艳美丽，是绝对禁不起柴米油盐的重压的。最初同居的日子是幸福的。于天枫做得一手好菜，所以做饭的任务他全包了。他第一次在厨房里做饭，听着锅盆瓢碗的响声，我的心头温暖而感动。我用手环抱住正在切菜的他，轻声说：“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一个我所爱的男人为我做饭。这感觉真好，真幸福。”于天枫笑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为我所爱的女人做饭，直到白发苍苍。” 等菜香满屋时，我把玫瑰插进餐桌上的花瓶里，燃上两根红烛，打开音响，夸张地叹口气：“烛光晚餐开始了！”一回头，见于天枫弯腰吹灭了一根蜡烛，于天枫解释说：“一根就够了，不要浪费。” 我们在餐桌边相对而坐，边吃边聊。于天枫似乎吃得很少，总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我说：“快吃饭！”于天枫叹道：“岂不闻秀色可餐？” 我时常想，在恋爱的那两个月和最初同居的日子，我的爱情是幸福而美满的，正是这两个多月的幸福支撑着我不停地在经济、在情感上付出。 我每天下班很晚，再坐公共汽车返回所住的小区，往往已是万家灯火了。于是我不再买菜，给了他６００元说：“做菜你出力，买菜我出钱。”于天枫推辞一下也就收下了。但我一不买菜，伙食立即很差，我只得再买菜，还给他买啤酒。我知道他爱喝却舍不得买。刚开始时，于天枫还十分感激，但很快他就安之若素了。 第一次纠纷缘于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那天做菜时，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土豆，于天枫说：“一个就够了！”“这么小，要两个！你每次做菜总那么少，我都舍不得多吃，要给你留着点。”于天枫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满脸不悦地说：“那你不直说！夫妻相处不用心计我已经加了两倍了，我自己两天吃一棵大葱就够了！”我咬住嘴唇，不想再吵下去，为一个土豆吵架，不成了笑话！ 三天后的晚饭餐桌上于天枫笑道：“今天坐公共汽车时，我投了两元钱但忘了要票，下车时司机一口咬定我只投了一元；在超市买东西，服务员差我两角钱，就给了我一个小果冻，一个果冻能值２角钱？争了半天，服务员跑到另一个柜台，才找到了零钱。”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于天枫一眼，欲言又止。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于天枫吃饭时话少了，更多的时候干脆端着碗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凄凉地望着他，说：“你不能吃完饭再看电视吗？”他盯着电视说：“快看完了。” 我们的性也不和谐，加上于天枫夜夜失眠，他便搬到了另一间卧室。我常常凄凉地微笑着对他说：“你看，我们睡觉不同床，吃饭不同桌，哪像一家人啊。”于天枫闻言笑而不语。 分手时才知道缘分未尽 有一夜和于天枫躺在床上，我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说爱有多深也不会，但肯定喜欢你。”我的心一沉，喜欢毕竟不是爱啊，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缓缓地说：“我决不会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想清楚了，我们分手吧。你现在就收拾东西。”于天枫愣了一会儿，开始收拾。我心中一阵疼痛，掉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于天枫说：“我走了。”他的声音嘶哑，我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满面泪水。我怔在那里，说：“不想走别走了，那箱啤酒你走了也没人喝。”他像一个孩子那样失声哭了。 气氛沉重地又过了几天后，我们还是决定分手。最后的告别午餐仍在我们第一次吃饭的绿茵阁，只是风景不殊人事已非！从相识到分手也不过就是三个月时光，我极力忍住眼泪。 我举起酒杯，凄然笑道：“谢谢你，谢谢你曾经给我的欢乐和痛苦。”他定定地望了我一会儿，突然泪如雨下。 我神情迷茫地坐着，直到于天枫说了句什么话，才回过神来，对他勉强笑笑。 “你刚才没听见我的话。”他咬住嘴唇，说：“我还是想再问一遍，嫁给我好吗？到分手的这一刻，我才更清楚地知道我是爱你的！那我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你确定吗？”他拉起我的手贴到他的脸上，他的脸热得有些烫手。 这一顿饭又使我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几天后，我们到民政局登记结婚。那天阳光灿烂，路过一个花园时，我忽然叹道：“认识才３个月，时间好像太短了点。”他直视着我，诚恳地说：“到我们这个岁数，理智得很，所以从不会狂热地爱上一个人，就是结婚，也要痛下决心才行。越是理智的婚姻越天长地久。走吧。民政局快到了。” 婚后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两个人都下决心来适应对方，有２０天的时间我们过得很恩爱很幸福，但是我知道，我们并不像真正的一家人。没有勇气ＡＡ制 记得是婚后不久，聊到工资收入，我告诉他我有４万元存款，然后笑问：“你呢？”于天枫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关上窗子：“雨很大呢。”朔风冷雨，寒气逼人，我不禁打个冷战，连心里也一阵寒气，“都成夫妻了，难道我不能问你的经济状况？我们俩是经济重组呢？还是ＡＡ制？”于天枫头也不抬，笑道：“随便你。我没多少存款，有几万说好给家里买房子的。”“你父母的家。”我纠正他说，那一刻，心头五味俱全。 于天枫没有把工资交给我，我也没把自己的工资存款交给他；可我们也不是ＡＡ制，仍如同居时那样，买菜大都是我出钱。 我们常常像所有的恩爱夫妻那样一块去买菜，可在超市收银台前时，于天枫永远是站在我身后，付钱的永远是我。有时我想，如果我坚持不掏钱，他总会付的吧？后来我宁肯自己一个人去买菜。他那副等我买单的样子深深地刺疼了我的心。 我越来越失望。有一天下班回家，一进门于天枫问我：“电话欠费被停掉了。明天你记着去交。”我叹口气，欲言又止。房子是我的，自同居到婚后，电话费、水电费、物业管理费均归我交。于天枫工资不高，我说不出他来分担的话，但是，如果他能对此表示不安，我心足矣，可他这种理所应当地归我负担的态度深深地让我失望。 我慢慢吃着饭，有些食不下咽。于天枫似乎没有察觉，他又说：“餐桌上的节能灯三根坏了两根，记着该换了。”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忍着气冷冷地说：“给这个家买东西、交各种费用，不是我的专利。你天天在家，换灯泡不是男人的活儿吗？”于天枫瞪我一眼，变了脸色，愤愤地说：“谁规定换灯泡就该男人干？”我的心一阵疼痛，怅然的目光落到墙上的挂历上：今天，离我们的烛光晚餐正是两个月，才不过两个月。我推开碗站起来奔入卧室。 也许我变得十分庸俗，很多纠纷都缘于钱。记得那时我联系了一家装修公司给房子铺木地板，因单位开会不能请假，我就把６０００元交给于天枫，要他跟装修队结账。晚上回到家，看着焕然一新的木地板，我高兴极了，问：“多少钱？”“５５００元。”他不再说话，坐在那里翻着报纸。我鼓起勇气问：“那，还剩５００元？”于天枫惊讶地抬起头，说：“你还要？”我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于天枫把５００元还给我，不高兴地说：“那我为工人买盒饭，还花了几十元！” 暮色夹着凉爽的风雨从窗外涌进来。我追问自己，我是不是太小气、太看重钱了？我不是也不肯把工资把存款交给他吗？我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病了要做手术，那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可是，我不愿丈夫在经济上依靠我。这不光是钱的问题。一个男人如果甘于妻子养他，至少，他是一个对家庭对妻子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也许，爱情容易经得起贫穷的考验，但却不一定经得起金钱的考验。也许，在高工资的今天，我们越来越多地把钱和爱分开了，爱是爱，钱是钱。而于天枫不过在这方面做得过分了些，我呢，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在心里一阵苦笑。我们的爱情就在你该交电话费、他该换灯泡的琐事中一点点地消失直至面目全非。 我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日子就这么磕磕碰碰地过。有几次，我很想鼓起勇气建议于天枫，在经济上实施ＡＡ制，但终于觉得不好开口。 也许在结婚后我们才能彻底了解一个人，才有机会看到对方的真面目。直到结婚半年后，我才知道，我和于天枫的矛盾不仅是经济上，也在价值观上。 有一天于天枫认真地对我说：“我不想教书了，你帮我联系，能不能进你们报社？”“你既不是学中文的，也不是学新闻的，又不爱好写作，又没有从业经验，恐怕不好进。” “有熟人就好进，没人帮忙当然进不了。”他阴沉着脸，不满地说。我气得怔了半天，才说：“你怎么这么俗气！在广州不是靠关系而是凭自己的本事！我即使当了总编，也绝不会让一个不会写文章的人进报社！”于天枫垂头坐下，表情十分落寞，我有些不忍，遂轻声说：“不如考考博士吧。” “你有认识的博导吗？”他立刻问。我叹口气，“靠走熟人关系，不如靠自己的实力！”他也深深地叹口气：“你不懂，博士不是考的，全看导师喜欢不喜欢你。”“就算有导师喜欢的成份，那他也绝对是喜欢专业好的人！”话不投机，我们开始沉默。 离婚后，我曾不止一次回忆我们的吵架，但大都已不记得吵架原因。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是为妓女吵架。 记得那晚我们一块儿在看新闻，看到几个妓女被抓时，我感叹说：“干啥不比干这一行好啊！”于天枫看我一眼说：“这也是一种职业！”“这算什么职业？做妓女是违法的！”我目瞪口呆。于天枫变了脸色，愤愤地道：“那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想起朋友说的漂亮男人往往有卖身倾向，我打量着他问：“你愿意从事这一行？”他瞪我一眼：“我上哪里找富婆？你能给我介绍﹖″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注视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失望了。那天是星期天，我坐在床上看小说，于天枫走过来说他要到楼下买报纸。我说：“帮我买个西瓜来。”于天枫没有应声，但脸上明显是不快的神色,我当时没多想,就顺手从口袋里掏出10元递给他,于天枫竟一声不吭的收下了.在他接过钱的那一刹那,我心里忽然一阵剧痛,我艰难的说:"于天枫,我几乎天天买西瓜回家，你从未买过一次，而今天你买一次,还要收10元钱,即使我们是普通朋友你这样做都太过分了，何况我是你妻子!"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于天枫似乎比我还委屈，他变了脸色道:"你知道我对自己有多节俭吗?从小区到邮局坐摩托车只要3元钱,但为了省这3元钱,我满头是汗走了半个小时!"他怒冲冲的摔门下楼去了.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泪水流了下来. 两个星期后，我去买了火车票,要在第二天下午乘车回家看望父母.因当天上午要开会,我不便提着大皮箱去单位,就嘱咐于天枫给我送到火车站. 那天排队过站的队伍很长，而离开车只有15分钟了仍没有开始检票,这意味着一过站就得飞奔上车.我对于天枫说:"不如去买张站台票送我上车吧,待会儿我提着皮箱跑不动." 于天枫笑道"我提着也很重,不用买站台票了吧?"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痛苦,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争执,我知道爱情不再.我抬起头微笑着对于天枫说，等我回来就去办离婚手续.于天枫惊讶的望着我，但终于还是点点头. 我提着沉重的皮箱,随着人群奔向火车.我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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