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都知道,台湾以电子加工产业著称,虽然冠之以“科技”,不过是蚂蚁搬饭粒,一群人围着机台转——仍脱不了劳动密集型。可惜,囿于宝岛自身的人口与面积,台湾商人不得不跨过海峡,向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陆转移阵地。要不然,在卢森堡投资设厂试试?全国人民再加上总统,还凑不足一条产线。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明明同为炎黄子孙,皮肤还没漂白,头发亦未染黄,说不定只是过继给台湾的鳏寡老人作义子,得了笔意外之财,再拿回家用,怎么就成了外商投资——真把自个儿当外人了。一番整容改姓,摇身变为“外商”后,自然有利可图,仅税惠政策就足以使他们躲到厕所里偷笑。据说,有些台资企业为了得到政府的人才引进津贴,硬是把台湾员工上报成海外人才,想蒙混过关,结果人事局要求填写其国籍,当场露出马脚——若不是劳动法保护劳动者,这样的叛国者应立即开除,剥夺劳动权利终身,让其永远下岗失业。
别听台湾个别官员叫嚣什么“台独”,没有大陆的广阔背景,“孤立”的他们上哪儿找人找地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还是台商识时务,自觉向中央靠拢,在企业管理中率先试行“一国两制”,同一个公司区别对待台湾员工和大陆员工。
首先在职位上,从基层作业员到高层CEO,中间隔着三十九级台阶,名目繁多,看起来每个人都有发展机会。落到实处,经理级以上,包括有台湾特色的协理什么的,基本上都由台湾人长期占据着。偶尔有个别人混进高层内部,大概也是旧时广州黄埔军校的毕业生或者是上海杜月笙的关门弟子,多少有点非正当关系!所以大陆员工还是务实一点,老老实实从基层做起,活到老,做到老,最后被几吊银两遗散了。
台商看中大陆,不外乎是这里地灵人杰——好用不贵,真正实惠,才是价廉物美。所以大陆员工的工资有限,上已封顶,下则最低水平,所以只能哭着喊着申请班了,向来“以人为本”的台湾老板只好应员工要求恩准了。而台湾员工,则视为奇货可居,尽管派到大陆来的也是乡音无改鬓毛衰——老弱病残,以及带小孩的妇女,她们的岗位是家庭主妇,全职的。外来的和尚,待遇当然不同,明面上只比大陆员工略高,实际更大的部分在台湾发放,年终奖也多了位数,据说是两地个税有高低。有人会讲,人家渡水而来,背井离乡,多不方便,给些补偿,理当应该。这位兄台,厦门小三通后,即使家住阿里山之巅,两地往返都是朝发夕至。况且很多台湾人挣得盆满钵满,已在大陆安营扎寨,行宫多处。想想我们内地来沿海打工的同胞,回一趟家,舟车劳顿,辗转跋涉,简直是谋生路上的长征。
待遇还不只是这些。大陆员工必须自力更生,不管来自五湖四海,都得自己解决吃穿住行——顶多象征性地发给几十块交通补贴,外加一餐千人共用的大锅饭。而台湾来的员工可就娇贵多了,包吃包住——主管自助餐厅还可以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经常看到台湾长官身有藏(长)物。拐一个弯的车程都要管接管送,如有需要,哪怕上趟厕所都有专车。安居之处,服务设施一应俱全,洗衣服、打扫卫生、物业费用,实行三包,连衣架、卫生纸都要求买好,就差没把行政部的女生直接调过去作屋内的使唤丫头。大陆员工有的假期他们照样享受,大陆员工没有的假期他们更多,一年至少六次探亲假,比隔壁邻居串门还频繁。连意外保险都比大陆员工多,保及家属,生怕逛街撞到了树或高跟鞋崴了脚。即使尚在学校就读的小孩,也是一学期近万元的经费,等于世袭的贵族。怪不得现在的学费高居不下,原来有人拿着企业赞助哄抬物价。
台资企业的7S管理可是管到家了,是从日本人那边学来的,学得还真像,全封闭,高度戒备,进出搜查,就差没坚壁清野了。进入厂区,就相当于进入了集中营,没有指定的台湾高管签字,即使你家着火了或者奶奶快咽气了,也休想出去。制度是这样规定的,可是台湾人出入,可以走绿色通道,保安还得立正敬礼,但目送,芳尘去,就差没下跪请安了。无尘室车间雪白得像太平间,每个作业员裹尸似的全副武装,因为气味无孔不入实在难闻——放心,那些二甲苯之类的化学品是经过检测的,肯定不会当场毙命,至于以后,就难说了,反正人已出厂,概不负责。连办公室都是窗门紧闭,帘幕重重,不见天日——就是监狱,墙上也有个透气小洞呀!
台湾人对大陆员工的管控,“严”字当头,即会计算,又会算计,滴水不漏——要漏也要漏到自家田地。偶尔,他们也会激励员工,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请员工吃饭,座位有限,还得五职等以上的人方有资格——好像谁没吃过饭似的,当大陆员工还活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名为犒劳员工,自己拖家带口,去的人更多,相当于公款吃喝。你也不能说台湾人小气,他们兴致一来,个个是财神爷。比如公司抽奖,抽到自己,双倍返还,更加刺激。那场面,跟春香楼里的花客没什么区别,为了一夜欢情,可以千金散尽。怪不得台湾的王老五可以轻易娶到大陆的豆蔻小姐,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越是五短身材,越要娶高挑模特,这种弥补的心理趋于变态。
大陆员工有时候真的很难跟台湾高管沟通。他们讲的都是反话,我们说“熊猫”,他们说“猫熊”,真是麻烦。连拼读都不一样,他们通常叫“Ivy.Xhu”,姓啥名谁?猜猜看。——明明是中国人,偏要取一个英文名字,说话还夹英文单词,不知道是英文不好,还是中文不行。别看台湾人平时笑得像圣诞老人,行得像外交官,说话“请”字当头像君子,骂起人来,于平淡中见神奇,竟是字字卦喉——让你哑口无言。哪天,他一不顺眼,就会指着你的作业问:“你是吃方便面的,还是吃挂面?”言下之意,吃素的!即使你站立作业十几个小时,也得腰杆挺直了,否则与机台稍一接触,他就过来关心:“你得了软骨症吗,还是腰瘫?”你最好数字记得跟背圆周率似的,至少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否则,差之毫厘,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撒谎还不打草稿!”连人格都被侮辱了,直教你无地自容,活活羞死——瞧,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
开放的中国早已实行信仰自由,可是在台资企业工作,你只能信佛,至少得装着信,否则就是不认同企业文化。在这里,佛主当道,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初一、十五都要拜祭,每个员工都有机会被挑中参拜。董事会可以推迟,生产会可延期,但是法会必须准时开始,不管是深夜十二点,还是凌晨两点,良辰吉时,就得面见佛主,歌功颂德。必要时,可以停工停产——没有佛主保佑,谁知道会生产出什么东西出来。所以,一旦生产异常,先不着急检查机台、分析工艺,赶紧烧高香问佛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佛主才是结果的导向者。你若第一次在台资企业工作,或者第一次参加法会,那可算开了眼界,那场面,张灯结彩,幡旗招展,锣鼓喧天,佛音齐鸣,那是相当的壮观。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高层领导,这时也纡尊降贵,顶礼膜拜,其能屈能伸之精神,真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一样,你最好会一门外语——闽南语,否则无法跟闽南的诸神对话,心再诚都不灵,去了也是白去,凑数的。
不要以为你的名字被高僧主持在佛主面前念过,你就会得到佛主保佑,保佑你与台资企业白头偕老,直至退休。台资企业那么多,佛主太忙,只能对事不对人——阿弥陀佛,但求台资企业赚钱发财,而你,大陆员工,请自我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