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一柱香

若凡

“为什么你的眼里有了眼泪，我的孩子？”
    “因为我的心开始微笑。”

    又是十一月初七，又是一年草枯叶落的季节。扯一束黄草点上，不断的烟雾，把我的心缭绕在沉重的螺旋里。

    五年前的今天，爷爷用一瓶农药结束了他那颗孤独苍老的心，也结束了他所有的痛苦与失落。

    爷爷奶奶的晚年情感是复杂的，彼此相依又彼此折磨。年青的岁月本没留给他们太多的美好与回忆，临老临老，却还被一些事困于其中，无法解脱。可奶奶的去世终带给了爷爷沉重的打击，他健朗的身子一下子萎缩了许多，心底竟奇怪地滋生出一种怨恨，对父亲，对母亲，对生命本身的一种强烈不满。

    母亲是爷爷奶奶的唯一子女，父亲是他们从五岁时就抚养起来的养子。爷爷奶奶视如已出，让父亲从小接受教育，可在公社制吃大锅饭的那种年代，没有劳力就等于没有存活的机会。成绩甚好的父亲被迫辍学，十几岁就当了家里的主劳力。母亲呢，聪慧秀丽，继续上学，距离的拉开本就是一件太正常的事，可十八岁那年，奶奶以死相挟拼凑了父母亲这段不堪的婚姻。

    父亲的恨，母亲的恨，爷爷奶奶的悲哀，在一群成才的子孙身上幻化成了爱。一种对家的骄傲，一种希望，一种宽容。家以它风暴前的平静幸福长存。

    成长似乎也是转瞬间的事，孩子们上大学的上大学，工作的工作。家里只剩下四个长辈面面相觑的时候，黑暗像一只羞怯的鸟，终究展翅飞了进来。

    日复一日的拌嘴吵架，冷战威胁，更可怕的是一种无法排解的绝望，带着丰厚的利润呈现。夜愈深了，阴云密布，奶奶在山上摔了一跤，腿严重骨折，凭一竹拐在夕阳的余辉中静寂。西方低垂的云影预报着恶兆，奶奶日趋消瘦，光已消逝，奶奶无疾而终。

    我抛开一切，从早到晚陪在爷爷身边，听任爷爷那沉重的脚步在我的心头走来走去，我的坚强与孝顺带给了爷爷新的灯火，我坚定的以为那是一盏长明灯，可以照亮爷爷的余生。

    “生活还得继续，你们应该彼此珍重”，我用诗歌结束了陪伴的日子。偶尔的回家，他们给我展示了宁静的快乐；不断的电话问候，他们诉说着平和的幸福。

    直到死亡的再次出现，我的灵魂颤抖了，原来黑暗一直存在，只有粗心的我才会以为太阳照进了他们的心灵，日子终于充满了阳光。

    我留下的不是长明灯，只是一盏小小的香油灯，油燃尽了，爷爷的生命也就化为尘土了。

    我干枯的心，将永远得不到雨水的滋润。在父亲母亲的矛盾里、在爷爷奶奶的迷惘中、在他们相互的沟通里，我都做了些什么？！听任他们的叹息在风中吵闹，让他们的晚年寂寞如枫叶凋零。

    在远古创世的清晨，在太初乐园的小径，我们的心曾彼此访问，所以成其一家。家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的概念啊，可在某些混沌的岁月里，它竟变得如此模糊。

    悲剧只能上演一次。昨夜的风雨给今日的早晨戴上了金色的和平，父母亲走在黄昏中的背影变得柔和。而我也将时刻用爱谱写乐曲，轻叩他们心门。

    枯草燃尽，爷爷，那是我每年都会为你点的那柱香。烟雾中，您和奶奶慈爱的笑容亲吻我的思绪，让我的心穿透黑暗，站立群星之间。而飞逝的香烟，将我的心燃成思念与祝福，直上天堂。

绿野星辰

很感人的一篇文章！

“十一月初七”一个看似平凡的日子，却有着太多的遗憾和眼泪。庆幸的是楼主的心已经走出黑暗，开始微笑。

“悲剧只能上演一次。昨夜的风雨给今日的早晨戴上了金色的和平，父母亲走在黄昏中的背影变得柔和。而我也将时刻用爱谱写乐曲，轻叩他们心门。”很喜欢楼主的这句话，相信因为有了你，你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因此会更快乐，更幸福。

navy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命也许有其必定的宿运。
在一柱香之间，心曲悠远，楼主的这本经写得确实动人。

若凡

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流连很久，终于渴望回家
在一份遗憾中痛苦自责，终于在家中得以倾诉

有些日子，有些思念，有些故事，就是这样平淡却又让人咀嚼一生……

少天

好文！我喜欢这种文笔。

绿野星辰

以下是引用少天在2003-11-24 10:53:00的发言：
好文！我喜欢这种文笔。

其实你更喜欢的应该是楼主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流淌吧!

若凡

以下是引用绿野星辰在2003-11-24 12:47:00的发言：
[quote]以下是引用少天在2003-11-24 10:53:00的发言：
好文！我喜欢这种文笔。

其实你更喜欢的应该是楼主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流淌吧!

[/quote]
谢谢楼上朋友们的支持！
其实真正能打动你们的不是我的文笔，而是大家心中的那份真诚与善良！

hollings

很感人...
想起了我的爷爷
想起了我的奶奶
听到了我爷爷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庆幸的是我们家的四世同堂的时刻还是被我提前给体会到了
不过我的奶奶现在的身体到还是很不错
从小到大，爷爷奶奶在我心中都是那样的温沁
在爷爷80大寿的时候，我这个在外漂泊的孙子
给他老人家带去了他的第四代人，给他洗脸，洗脚，给他买他从没抽过的中华烟
现在再看我们当时的照片，怎么也不相信我的爷爷现在已经在天国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1-27 8:51:57编辑过]

Athena

祝福！

FAIRY1027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爷爷是什么样的呢，因为我还没有出生他就不在人世了。那个时候又没有什么相片，所以一直都不知道爷爷长成什么样子的，另外，他们说我爸爸长得比较象我的奶奶，所以呢，爷爷的形象在我的心里是没有感觉的。

我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但是那个时候红颜薄命，也许真的就是这样的话了，她的生活经历只简单或者很复杂，一个人拉扯大4个孩子，我觉得很不容易，但是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却去了。

怀念在心底，只是从来不说，我把这些情感埋藏，用来面对我的父母。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