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走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整个人就一直心不在焉。早上躺在睡了整夜，在黎明前的那会才刚刚热乎的被窝，加上刚从噩梦解脱的舒适，还有悻悻松松睁不开的眼睛，酸酸痛痛的肩膀，闹钟响了五六次，磨蹭了半天，她终于不得不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要生活，她真的想好好的在白天睡上一觉，很久没有的幸福。头在冰冷的屋里，适应了好一阵，她才匆匆的爬起来，找要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套了个严严实实。和以前不一样，她很少去思考自己该穿什么，没有人再给她建议，没人再关注她的变化。她的美丽成了墙头的蚊子血，丝毫也勾不起人的欲望，死气与伤感压着的身体，飘飘扬扬的走路姿势，见她的人都觉得心里很内疚，仿佛刚做了什么亏心事。
洗漱间里，对着镜子，她看着自己因无数长夜久不寐，落下的凝重的黑眼圈，脸上到处都有碎屑，头发也是油光可鉴，盘里的衣服堆了很久了，也堆得老高了。要是他在，又要说她了：“懒猫，不会照顾自己，要是我不在，看你怎办。”她每次都会撒着娇说：“白痴，就是因为你一直都在，所以呢，我才是懒猫。”这些话，她曾经天天都和他这样说，这是他俩的小情话。每天的重复，但从来都觉得是新的，从来都能给彼此希望与信心。但，他走后，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时不时会在自己耳边喃喃的人，真的，永远的走远了。
摆在厨房的餐具，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从他走的那天，她就忘了回家吃饭的感觉，她虽然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每次吃了都想吐。但她更加不想回自己的厨房弄东西，那个厨房里太安静了，没有了他的身影，真的很是荒凉。她不想自己老是活在过去，她需要振作，需要去遗忘。
但，进入冬天，整个人，整颗心都慵懒得不行了。她知道这样的状态不好，至少对现在还在危机上的她而言是非常糟糕的。那就像久不见太阳的向日葵会焉掉，时间长了，于是枯死掉了。她知道自己的不应该，但又提不起兴趣去改变这样的现状。她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乱，她的工作很乱，她的生活的乱，她的一切都乱乱乱，乱透了，乱死了，乱极了，乱得她的每夜都睡不着。
她总是在漆黑的夜里睁着自己惊恐的眼睛，她看着这样的夜，心里一直扑通，夜太静，一根针掉在地上，也是能听得明明白白的。隔壁房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在这静得有点揪心，继而恐惧的黑夜，给了她不能平静的内心，带着慌张，与仓皇的情绪一份淡然，让她知道，她此刻不是在地狱，没有鬼来抓她，她还能真真切切的去感受这人间的一切。但冬天的夜真的很漫长，长得她本来就不踏实的心更加的紧张。她是失魂落魄久了的，把自己搞得太不像样。
从他离开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持续着自己的噩梦。她害怕闭眼，不想夜黑，夜终究要黑，她想要是彻夜不熄灯就好。自己的心是空荡荡的，自己塞得满满的屋子居然填不满自己那颗过早苍老的心。她始终都觉得这个房子有股死亡的气息，那股气息经常在她被噩梦缠住，苦苦挣扎，拼命奔跑的时候弥漫着整个房子。她觉得非常害怕，死亡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她超脱自己的皮囊，在她的对面，淡淡的，定定的，看着她，她那苍白的脸上，那双无神的双眸，那因为操劳，始终有点飘摇的身子。她看到了，她俩就这样一直直视着彼此。躯体与灵魂的对决，死亡的气息再一次传来。
他走了，永远的走了，连和她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他那天不知道怎了，平时都是要睡到很晚才醒来的，那天却出奇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早。早得她后来一直在想，他是真的走了，还是还在自己的身边躺着。她无数次的在夜里泪流满面，她想着，他怎么就不见了，他出了一趟远门，时间太长，他忘了回家的路？她想着，他怎么会忘了躺在他身边很多年的那个女人，他走得那样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她在黑夜里，孤零零的，她的躯体在与她的灵魂对决。她想要他来抱紧他，想要他来保护她。但，她知道，寒冰的夜，什么也没有，那个曾经躺在她身边安然入睡的人，那个说了一直都会在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拥抱的只有那冰冷的空气，还有那无尽的漫漫长夜。
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里，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白纱裹着。那原本非常清隽的脸，那刻惨白发青。她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叫着：“白痴，你还不起来，我们回家。”她边叫边哭，她拉着他的手，她重重的拍打着他的脸，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白痴，你说话呀，你起来呀！你快起来！”他还是那样的安安静静，他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就像他再也不可能在她的身边像个孩子叽叽喳喳，活奔乱跳。他躺在那里，眼睛死死的闭着。太平间真的很静，太静了，她的心被撕裂得噼啪响。
她没有见到他被车撞时的样子，她听别人说，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血流得那个路面到处都是，那条路，在他出事以后的很长时间，空气都参杂着一股糜烂的血腥味。见过那个场景的人都说，那是他屈死的魂，在无言的申诉。她见到的他是被处理过的，被装饰了一番的。
那天的她在工作的时候，眼镜居然莫名其妙的自己破了，害她整个上午都不能安心工作，眼睛一直跳个不停，心跳的速度也快得离奇，周围的空气也是热得人心发慌，她一直都不能集中精力。在黄昏的时候，她的心突然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过了不久，她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那人问她是否认识他，是不是他的亲人，那个人在最后跟她讲，让她冷静，让她镇定，他在医院，请她马上过去。
她那天几乎是不要命的狂奔过去的，她的心一直都悬着，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她的脚也是发颤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是一去不复返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让她自己别做这样悲观的打算。但，心的恐慌越来越严重，情的失落越来越清晰。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在太平间里躺着！怎么摇，都不说了。怎么拉，都不动了。怎么打，都不痛了。
她的心从那天开始就空了，白天和黑夜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她的脚步一直都很沉重，心被压着，气喘不过。这个简陋的房子，没有了他，东西塞得再多，还是一样的没有生气。没有他的呼吸，没有他的体味，没有他的呼噜声，没有他的嬉笑声，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是空空的！
夜，又黑了，又是一个漫长的夜，寂寞如影随形。她在黑夜，躯体依然和灵魂对决，死亡的气息阵阵传来。她睁大眼睛，惊恐的注视着屋内的一切。窗外的路灯，透来的一丝丝的光线，拉长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好像他，那个忘了回家路的人。她哭着，喊着，跑着，追着，他却那样干脆的消失了，他不等她了。她追得太入神，忘了看脚下的路，她又掉到了那个梦魇里，她又被噩梦缠住了。那个跟死亡有关的梦又一次攫住了她，梦中死亡的气息，尸体腐烂的气息，排山倒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16 20:52:48编辑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