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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宝信用欺诈调查：6700元刷出皇冠卖家
2009年11月07日03:24 21世纪经济报道 郭建龙
“如果不刷信用，谁会来买你的东西？”
“当然选刷。”
“如果要刷，我们是最安全的。”
佯装淘宝卖家的记者与网站“信誉18年”客服的一段对话，揭开的只是国内网店信用作弊的冰山一角——这家今年2月才成立的网站，自称已拥有近2万会员，均为淘宝卖家。
而据记者调查，目前类似于“信誉18年”这样专门为电子商务卖家刷信用的网站，林林总总不下几十家，这还没包括那些业务规模或大或小的线上IM交流群。
网店信用作弊本不算新鲜事，淘宝网的一位大腕级卖家刘震(化名)估计，淘宝上的200多万卖家中，“曾经作弊或正在作弊的比例不在少数”。淘宝网为此亦伤透脑筋，甚至已推出第二代安全稽查监控系统，并查封6万多家网店。但宛如一场魔与道的游戏，“严刑峻法”并未让作弊的供需双方收手不干，而是争相向更隐蔽的方法转移。
“现在已经升级到第三代了，谁也管不着。”一位此中人士对记者说。
刷钻专业户
如果你在淘宝网上购买了商品，并对该商品给予好评，就向卖家贡献了一个信用。多数用户在淘宝购物时，会将卖家有多少信用作为自己购买与否的主要指标。
“不刷信用，一个月也来不了一单。”淘宝网上另一位卖家晓月(化名)哀叹地对记者说。
这是一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由于淘宝已经过于庞大，新注册的店家会发现所有的商品都已经有人卖，自己注册的新店毫无竞争优势可言。用户搜索同类商品时，信用值高的卖家排在前面，而由于初来乍到，信用值还没有积累起来，自己的商品往往排在一二百页之后了，有哪个买家有耐心翻越一百页？
刷钻(即刷信用的通俗说法)是解开这个悖论的唯一手段，首先制造虚假交易将网店刷成三钻、四钻，甚至带有皇冠的店铺，然后再真正开始做生意，此时的店铺由于排名靠前，才容易吸引到顾客。
刷钻现象积重难返，今年6月，淘宝毫不留情推出了第二代安全稽查监控系统，针对刷信用问题展开了大规模排查，至今一共查封了67917家店铺。
对此，刘震深有体会。今年，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注册了一家新店铺，并找了一个刷钻人，交了几百元钱，要求将自己的网店刷成四钻。“对方很快就把我的店刷成了四钻。接下来我准备打点生意正式开张，但一个星期后，淘宝把我的店铺关闭了。几百块钱打了水漂。”刘震说。
总结原因的时候，他认为，主要是刷钻方法太传统。所谓传统方法，就是用机器刷钻。也就是编写一个软件，这软件自动生成假的IP地址，假的用户名，假的评语。由于软件刷速度很快，要求店家只能做Q币等不需要邮寄的虚拟商品业务。作弊的店铺可以先做虚拟商品买卖，专门刷信用，当攒够了信用之后，再改做实体生意。
但这种方式由于有了固定的模式，已经很容易被淘宝识破，而他找的人还是用这种方法刷钻，所以白丢了钱，商店也关掉了。
但只要刷钻的需求却还在，刷钻专业户就不会放弃。机器刷钻失败后，另一种比较可靠的方式就是互刷，并成为主流——店家们在专门为刷钻而建的线上IM群交流中互相认识，你用十块钱买我店铺里的东西，给我好评，我也用十块钱买你的东西，给你好评，资金流有往来，但实际上不用发货，这样实现了共同信用增值。
“两个人之间互刷还是容易被发现，就出现了多角互刷。A帮B刷，B帮C刷，C帮D刷，D再帮A刷，这样又可以减少风险。”刘震说。
但这样的线上IM群存在的问题是：由于缺乏必要的资金担保措施，有的店家在别人买了自己东西、钱到账后就拒绝买对方的东西，由于是地下协议，吃亏者只能忍气吞声；另外，即使是四人互刷，通过IP地址、用户名等进行仔细比对，还是可以查出来。
于是，今年初开始，在线上IM群的基础之上，另一种更加隐蔽的升级版刷钻方法诞生——“平台刷”。
皇冠卖家：6700元
“如果说，互刷最多是几个人之间的团伙交易，平台刷就是成千上万人之间的社会交易，与正常的生意几乎没有分别，淘宝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了。”一位淘宝卖家向记者表示。
百度旗下电子商务平台“有啊”的一位人士深有体会地说，这类平台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刷钻的流程已经接近于真实的交易，很难分辨了”。
与线上IM群不同，这类平台的核心是一套信用担保体制。在传统的互刷交易中，由于交易双方常常会因为资金支付的先后而钻空子，不得不处处提防，多角互刷中情况更加麻烦，只要有一方不配合，事情就黄了。其中的症结在于，缺乏一个独立的中间人，以及相互之间的资金担保。
如今，“网商管家”、“信誉18年”等平台就担任起了中间人的角色。这类平台在细则上有所不同，但交易的实质是一样的。
记者登陆了“网商管家”网站，并尝试进行了交易。为了防止别人的窥探，该网站只允许拥有淘宝网店和支付宝账号的用户注册和登陆，这首先就摒除了闲散人员。
当店主登陆后，就可以张贴任务了。所谓任务，就是要求网站的其他用户(当帮助别人刷信用时，该用户被称为刷客)去自己的淘宝网店上购买商品，并给予好评。而淘宝网店的真实地址只有接受任务的那个刷客才能看见，每个刷客最多只能接两个未完成的任务，这就缩小了淘宝店主被暴露的可能性。
刷客的责任是在淘宝店铺购买商品，并用支付宝付账给店主，模拟一次真实交易。交易完成后，刷客所付的账款会通过“网商管家”平台返还给，而该平台的钱则来自于店家的保证金——店家在发布任务的同时，必须向“网商管家”缴纳保证金，保证金的数量与淘宝店铺商品的价格相同。
在这里，“网商管家”成了双方的信托机构，以防止店家赖账。由于有了平台的信托担保，不管是发布任务的店主，还是接受任务的刷客，即使互相不认识，也可以进行交易了，极大地拓宽了刷信用的范围。
记者看到，从3月8日至今，该网站共完成了13万个左右的任务，每天发布的任务已经数以千计，但除了个别额度较大的，绝大部分任务在发布伊始，就已经被刷客们认领一空。
这还不是整个网站生态系统的全貌。网站为了鼓励刷客们踊跃认领任务，推出了奖励措施，每个任务可以获得0.3元到3元不等的奖励。该奖励被称为“发布点”，每一个任务对应于1个到10个发布点，具体数目由发布任务的店家自己决定。当刷客的发布点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按照发布点数量进行提现。
当刷客获得了钱，店家获得了信用的时候，作为担保机构的网站平台又获得了什么？答案是：“交易税”。
当网站向刷客们按照0.3元一个的价格回收发布点时，同时在以1元钱一个的价格向店家出售，每一个发布点有0.7元的差价。“交易税”由此成为网站的重要盈利来源。
此外，网站方面也亲自接手批量刷钻的业务，如果哪位店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操作，可以用一笔钱请网站方代为刷信用，称为信托贵宾。正常情况下，刷一个皇冠卖家需要10001笔交易，也就是需要10001个发布点，价值10001元，信托贵宾可以享受打折服务，约收6700元。
在模仿真实交易上，另一个网站“信誉18年”更是发展到了极致，该网站的交易量是“网商管家”的10倍，达到120万以上。为了逼真，网站设定了众多的“小规则”，比如，同一个用户不能帮同一个发布者执行两次任务，以免被查获；实物交易必须有等待期，也就是说不能交易完成马上发好评，而是等上一到三天等等，不一而足。
“只要遵循规则，封店的可能性很小，本站的网店用户中99.9%以上都是安全的，出事的主要是没有完全按照流程走，太不小心。”该客服进一步向记者说服说。
“谁也管不了！”？
“淘宝信用是买家选择商户购物的重要途径，如果卖家在信用上作弊，就有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欺诈消费者的嫌疑。”上海中汇律师事务所律师游云庭认为。
不过，“信誉18年”对此并不担心，其客服甚至说，“这是一个真空地带，谁也管不了！”
据记者调查，这些网站的服务器均在国内，比如，“信誉18年”在广东，“网商管家”在苏州，“网商互动”服务器分布在河南南阳和漯河市，“微笑管家”在杭州，“谷得网”的服务器分布在江西南昌和九江，等等。但此类平台数量众多，并未遭到大规模关闭。
“没有什么法律法规说这类的网站是违法的，公安局没有依据关掉我们。而淘宝的信用体系只是一个内部的规定，不是国家的法律法规，淘宝就算是想关我们也难。”上述客服说。
百度有啊人士亦告诉记者，在线上IM群刷信用的案例中也存在类似的问题，百度派遣了卧底对线上IM群进行了取证，最终因为缺乏法律依据，更多是要靠和IM运营方商议的方式将该线上IM群关闭，“对于电子商务企业而言，成本很大”。
淘宝一位内部人士也向记者坦承，目前的确没有好办法去关闭这些网站，“没有明确的责权划分，最后谁也不管”。
游云庭认为，此类网站因为涉嫌的信用炒作实质是欺诈消费者，因此工商局下的消费者权益保护部门可以对其进行查处，目前可能消保部门还没有意识到此类网站的危害性，但一旦发生影响力较大的信用炒作网站卷款潜逃事件，其余网站可能都会被当地的消保部门查处。
刷钻平台卷款潜逃是一个现实问题。据记者了解，店家缴纳保证金的形式就是向平台拥有的一个支付宝账号里打入款项，如果平台此时卷款潜逃，没有任何的抵押或者保证能够追回网店的损失。
“这个市场是被淘宝的信用体系规则逼出来的市场，如果不是无奈，谁愿意向那些炒作信用的人付钱？谁愿意花这么多时间折腾这事？”晓月向记者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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