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题目,网友们也许把我误判为抗过枪、打过仗的“革命老前辈”了吧?哈,完全是误会,我这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50后”,尽管只比共和国小了那么几岁,但妄称“前辈”还是自衬没有资格的。之所以写下了如上的题目,皆因今天上午参加一个婚礼,勾起了我对自己曾经的一段岁月的回忆。今天参加这个婚礼的邀请人(刚刚荣升丈母娘),是我35年前在工厂工作时的一位同事,我们相识时尚不满20岁,然而这段不过五年的工人经历,却是我漫长职业生涯中印记最为深刻的一段难忘岁月。也许朋友们会问道,那时无非是文革期间的七十年代,冠以“硝烟”二字的岁月,未免有些故弄玄虚了吧。
列位是不清楚我们当时工作的那个工厂的性质啊,我们当时的工厂全称为:沈阳市花炮厂(后改为沈阳市礼花厂),当年是沈阳市二轻局下属的一家集体企业。由于企业的特殊生产属性,厂址位于沈阳市郊区的应城子大队,是名副其实的农村广阔天地,这个过浑河还有16里地的荒郊野外,尽管如今已经与沈阳城区相连了,但在当年却与知青上山下乡没有什么区别。记得当年我因病“壮志未酬”从农村返城,心中那种挫败的感觉很是强烈。在市二轻局分配工作时,借助在劳资部门协助工作的便利,知道了这个远在农村的小厂很特别,其条件很艰苦,分配的几十名青工宁可闲在家里也不愿意去报道。我的“革命激情”顿时又涌了上来,主动要求去那里工作。于是,在一个刮着凛冽寒风的冬日,我和另外两位同样无法赋闲在家的年轻伙伴一起,乘坐一辆敞篷卡车,去这家工厂报道。按说,市郊十几里的距离根本不远,但当时的道路和车辆条件,我们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寒风吹得透心凉,腿脚都冻木了,可工厂还是看不到。
总算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们看到的是一座完全农村式的四合大院,有点生产大队骡马大店的味道。当时的厂革委会高主任以及十几名厂内的老师傅们迎接了我们这三个年轻人,在参观了一圈之后,我心中暗想:这比我心目中的环境要好了很多啊,因为当初听了许多关于这里的负面介绍,于是我按照头脑中真实的农村场景、以及电影“地雷战”中的场面对这家工厂的环境进行了预判。这里尽管是个完全意义的手工作坊,但条件还是没那么简陋,虽说生产鞭炮的火药还要靠毛驴拉磨来粉碎,装药的鞭炮纸筒也要用手工一下一下的捻成型。但毕竟是实行八小时的工作制度,每月按时发工资,各个岗位也有不同的工种划分,厂里有宿舍、有食堂、有一辆卡车、有专人负责打铃和收发报纸信件、城里还有它的上级主管部门土木杂品公司和二轻局嘛。而这些是农村生产队和知青生活所不可能具备的,想到自己当年的农村知青经历,我的心底很坦然。暗想,就是因为条件艰苦,才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来改变落后面貌的嘛。
在这家特殊的工厂我一共工作了五年,直到1978年恢复高考后我上大学离开,这段所谓的“工人”经历给我留下的最清晰的景象,是一般常人所不可能经历的。由于工厂的生产条件简陋而又原始,生产流程中最主要的一项工序就是火药粉碎和装填。火药是中国人最为古老的四大发明之一,然而建国二十多年后,这里的鞭炮生产却依然延续了老祖宗当年“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工艺流程。由于完全是手工作业,火药需喷水造粒。而其干燥则完全靠自然环境中的风吹日晒,刮进了几粒沙石,装药时稍有摩擦,就会发生爆炸。这样的事故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轻者暴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部会被火药烧伤,重者就会命丧黄泉。有一年连续发生了几次恶性事故后,没有人敢去干装药的活了,这样一来,整个工厂的生产就只有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刚刚入党的我,革命精神来了,毅然走进装药的小黑屋,当上了装药工。还好,上级很快意识到再这样干下去不行了,因为传统的工艺不改,出事是必然的,而不出事却是侥幸啊。很快,工厂被上级勒令停工了。此时,我的高考录取通知也下来了,我带着一份侥幸,开始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那段经历的确可以写出许多难忘的篇章,经过这么多年之后,那样一段很短暂的岁月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我在和年轻朋友交流职场感悟的时候,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经历就是财富”。的确,那样一段血与火的洗礼,那样一段生活在随时爆炸的火山口上的硝烟岁月,随着时代的变迁,已经深深沉淀在我的职业记忆中,成为一笔永远的精神财富了。我承认,那时的我和许多的青年伙伴,被当时文革年代畸形的价值取向所裹胁,有着许多的盲从和狂热。但那种质朴的热情、无畏的献身精神,也的确映射出今天社会中某些缺失的遗憾。也许有人会说,无知才能无畏,我承认当时的激情中的确有些幼稚的成分,但生死的区别总还是清楚的呀。我和那些年轻伙伴们共同走过了那段日子,并将这份特殊岁月结成的感情深藏于心,构成我们人生中一段美好、难忘的记忆。岁月在飞速流逝,我们却可在自己经历的每段岁月里,提炼出最为珍贵的东西作为生命中的永恒,这大概就是那个可称为“财富”的确切含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