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赞美有瘾。本人条件既非富有吸引力,也不够成熟,更谈不上多产。但我依然渴望赞美。假如得不到赞美,我会一蹶不振;假如得到赞美,我会捧到灯光下细细考量,如果觉得“质量合格”,就会感受到短暂的“赞美快感”。但之后,我还会想要得到——我需要——更多的赞美。
由于我自己的欲望没有止境,所以我以为,赞美是一切管理问题的解决之道。特别是在当前这种经济形势下,用更多金钱作为奖赏谁也负担不起,于是,慷慨送出“棒极了”这种赞美之辞,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哎,可惜没那么简单。上周有位朋友打电话向我诉苦,说她觉得灰心丧气。在前一天,经理把她叫进办公室,打算对她大加赞扬一番。但效果却糟透了,让她觉得深受打击。他首先就她最容易完成的一部分工作向她表示祝贺,然后和颜悦色地称赞她工作勤奋。她忿忿地对我说,这就跟被称赞守时一样糟糕。
赞美很难把握分寸:好的赞美甚至比好的批评更像一门艺术,而糟糕的赞美还不如不赞美。即使是好的赞美,如果过度,也会失去魅力。和一切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一样,赞美也存在安全用量,过量就会产生危险。每天摄入两个单位的酒精被认为是安全的,但每天两次赞美就过多了。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能得到赞美,那他很快就会感觉不到任何兴奋感了;然而,如果赞美稍微减量,却会让人灰心沮丧。
美国的研究发现,过多的赞美是有害的:每做一件事情都会得到赞美的孩子,长大后不如没有经常得到赞美的孩子成功。赞美必须偶尔为之,否则毫无价值。
艾伦•休格爵士(Sir Alan Sugar)是英国最懂赞美之道的人之一,他最出名的就是骂人是废物时的那种刻薄方式。上周我看了英国版的电视系列节目《飞黄腾达》(The Apprentice),他对着一些有前途的选手粗暴地咆哮“干得好”,选手们顿时笑逐颜开——这正是我在工作中梦寐以求的那种强烈的“赞美快感”!
就像酒精一样,适当的赞美剂量因性别而异。男人往往对所有的赞美都信以为真,因此不消多少赞美就能获得信心。而女人则会过滤掉一半的赞美,因为它们或缺乏诚意、或不切要点、或有些冒犯,因而需要更多赞美才能振作起来。
除了数量,赞美的质量也很难准确把握。关于如何令赞美更加有效,管理人士通常会得到三条建议,但它们都很糟糕。第一条是,赞美必须当众进行。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建议。虽然赞美能否让“被赞美者”感觉更好一直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当众赞美会让旁人都遭受到沉重的间接打击。
第二条,赞美必须有针对性。同样,这条建议也糟糕透顶,因为赞美者所选择称赞的具体方面与被赞美者希望得到称赞的方面可能并不一致。一位曾就职于英国广播公司(BBC)的朋友记得,时任总裁的约翰•伯特(John Birt)曾对她表示了衷心的赏识,称她为“出色的管理者”。她认为这令人泄气。他应该只说“你很出色”——然后就此打住。
最后一条,赞美者通常被告知要面带微笑。这个主意也不怎么样。好的赞美关键在于,必须看上去非常认真,听起来才会显得真诚。如果赞美是从某个咧着嘴笑的傻瓜嘴里说出来的,人们压根儿不会加以理会。
除了私下里、态度认真地进行泛泛的赞美,如果赞美者能同时贬低其他某个人,也会有所帮助。一位同事冷冰冰地坦言,他妈妈对他说过的最动听的话就是,他比妹妹更聪明。
有许多方法能毁掉好的赞美。惊讶的语气会毁了它,而任何否定的暗示,无论多么细微,都会抹去所有正面的影响。由于赞美会改变人的想法,我们无法对其保持理性。最近当一位读者表示“我通常很喜欢你的专栏”时,我因受到赞美而糊涂的脑子并不认为这是种赞美,而是将其理解为:我常常认为你在胡说八道。
在赞美方面最具智慧的哲人是驯狗师芭芭拉•伍德豪斯(Barbara Woodhouse),她的方法很容易适用于人类。她认为,狗并不在乎你说些什么:语气才重要。因此,就算你说“大黄,大黄”,只要语气足够怜爱,狗也会很开心。
这就是为何用电子邮件来赞美别人没有用,因为它显示不出语气。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管理者——他们在调整语气方面往往很差劲——虽费尽心思,却很难带来“赞美快感”的原因。
还有一个办法。一封手写的短笺总能很好地达到目的。一个人能费心去翻找信封和邮票,这本身就透露出一种正确的语气。只要信中没有激烈侮慢言辞,收信人都会很高兴。他们还会保存信件复本,这样,即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不到赞美,他们也能够在必要时重读这封信,以提高自己的赞美等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