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是奶奶三周年祭日,我回到了老家,再次看到奶奶的遗像,想象着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思念和伤心如同长江水一般袭来,强忍泪水,记录自己的心情,缅怀我最亲爱的奶奶--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
奶奶的去世,是我此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送别至亲,我体会了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我在奶奶遗体前第一次体验号啕大哭;我恍然间还发现自己在这些个时刻,明白了很多,领悟了很多。在这里,我没有舞弄辞藻的心情,我只想记录我的怀念,还有奶奶最后带给我的思索。
奶奶活了75虚岁,临终前忍受了莫大的痛苦,曾记得,奶奶在太原住院期间,我在家里熬了小米稀饭,里面下了点菠菜,又蒸了一点她平时喜欢吃的胡萝卜,拿到医院的时候,因为好几天吃不好,吃上就吐,当她老人家看到这些养她一辈子的农村饭时,只说了一句“早就想喝点小米稀饭了!!”,然后就非常“贪婪”地喝着稀饭,吃着胡萝卜,那顿饭是四姑照顾的,我没有看,当时,我掩面转身就出了病房,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曾记得,当医院的大夫告诉我们无情的结果,我们只好回老家,我陪着奶奶回老家的路上,奶奶那留恋的眼神,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来日已经不多(也许她已经知道结果,只是没有和我们这些晚辈讲出来),但是当她回到老家,坐到炕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奶奶眼神中的安心,她知道,自己又回到老家了,又可以和自己的老伴在一起了,即使是走,她也是在自己的家乡走的!曾记得,她生命的火焰熄灭的时候只是一瞬间,她就走了,没有再给她的骨肉和血脉任何负担,甚至没有给她最亲的孙子留下只言片语,而这却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我想,也许她是不忍心让我们亲眼目睹,轰然心碎吧。
我无法探究奶奶有没有来得及牵挂,或者遗憾。当我轻抚她的脸庞时,我愿意相信她是完完全全地安详而去。死亡的瞬间,生者不知道那是如何的飞升,我们只是在这时,更加愿意相信人是有魂魄的,而奶奶的魂魄,一定和她最后留给我们的生的记忆一样,安静,坦然。
奶奶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没有任何惊世的成绩,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这样呢?从出生开始,到我高中毕业,我没有离开过奶奶,奶奶非常疼我,胜过我的任何弟弟妹妹,参加工作后,我也确实孝敬过老人,我不知道我做的够不够,而且她也不肯提什么要求。我只是一个细心的晚辈,想着让爷爷奶奶尝尝鲜,想着减少她的苦闷,想着留下她的嘱托。我能向她表达的,是对她的亲近和在乎,这份心思她一定能感受得到!!在奶奶的老年时代,老姑这一代,爸爸这一代,我这一代(包括我的媳妇),姐妹兄弟们,我们是那么诚心诚意地希望她长寿,希望她老年幸福,这份孝道表现在经济上完全心甘情愿的赡养,表现在心理上完全的尊重。我们应该欣慰曾经有机会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穿的,买其他很多我们认为可以表示自己心意的东西;欣慰在她最后的时月曾经照顾过她,还有这种记忆的片段可以永留心间。奶奶从不要求,但也不矫饰地客气。我们把能想到的好吃的买来时,她笑呵呵地品尝,我们为她做的事情,她大都欣然接受。我想奶奶知道我们真心为她做的事情,她这样的反应是最好的。奶奶用她的不矫饰,成全了我们的孝心和良心,让我们没有留下过多遗憾。
奶奶对老人是孝敬的,她伺候老奶奶一直到老人99岁去世,这在农村非常难得,对孩子们的教育是成功的,她和爷爷以他们的身体力行告诉孩子们什么叫孝,而爸爸这代人确实也很孝顺,早些年父亲一辈人在孝敬她,后些年,随着我这一代的成家立业,我们责无旁贷地分担了这份责任,甚至可以说,我们终于可以有更强大的能力通过具体的物质回报奶奶,不仅仅让她有依靠,更让她享受到一般农村老人享受不到的富足。我们也通过关爱一个老人,让自己感受到人性里最温情、最善良的一面。有别人说奶奶之所以是有福的,是因为她的孩子多,但是,孩子多的家庭在农村并不少见。我们的父辈,我们兄弟姐妹,我们大家,共同营造了关心惦念家庭,孝敬顺从老人的氛围,而这些又给我们的人生以非常大的帮助,因为万善孝为先,敬人者方能得人敬。
无奈的人世间,不光有我们对奶奶的拳拳孝心,还有其他的东西。幸福总是相对的。我们做自己想做的,我们希望奶奶享受到老来福,可谁又有能力左右一切呢?她晚年的日日夜夜里是否真的得到了最好的照顾?是否身边人能一直温善地对待她?是否还有人在她那里索取大于付出?可能有些东西,我不得不阿Q一点,甚至于我们不得不把那不甚满意的怀疑,强行压制。我们没有办法过多地谴责别人,谴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奶奶已经认定哪里是她的家,哪里是她的归宿。我只是自责地设想,是不是我们一直都把自己带给奶奶那些相对短期的幸福扩大化了?我们拿这个说法安慰了自己。奶奶几乎很少和我说起她的不如意,她总是这样,别人对她的不和善,她用最宽广的心包容,她心疼自己的子女,不愿意让我们担心或为难,她更没有呈现出一个弱者的可怜,她竟然一直保持着朴素的自尊。或者就是奶奶实在太理智了,她不想说出于事无补的苦恼。我不该这样说,可我心里不能完全释然。仅此而已!!
陪灵守孝的最后一个清冷夜晚,给您默默烧纸,守护一夜长明灯,且满心伤感的人,除了您的儿女,还有流着您血液、从千里外归来的孙子。我并无意奢求,意义在自己心中,形式并不重要。何况血浓于水,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只是对于奶奶的思念,到那个时候,也只能那样了!
奶奶的一生也许没有任何轰轰烈烈,除了那一句“整个村庄,无人不说好”,更多的无非是忍耐、仁义。但我知道,我的家人、亲人们,之所以可以自认善良、宽容,正是因为我们的身体里流动着奶奶的血液,我们的善根,都是从奶奶身体里发出的小芽。我们不该为此感到无比的荣幸吗?奶奶渗入我们血肉的东西,正是做个心安理得的人。
奶奶的去世让我对亲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眷顾,让我意识到对爷爷、父母和亲人更迫切的责任,还有在大家庭里一个人应该起的作用。我真正发自内心地感谢奶奶给予了我无价的财富。
奶奶,这些话,有些是说给您的,有些是说给我自己的。说给自己,会更深刻;说给您,也许有的话不甚贴切,但我真心希望能些许告慰您的亡灵。
奶奶,我真的很爱您,很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