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雷曼破产的幕后故事

拿笔小心

美国东部时间10月6日下午，已经破产的雷曼兄弟公司董事长兼CEO理查德·富尔德在华盛顿出席了美国国会众议院举办的听证会。雷曼的破产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并最终促使美国立法和行政机关协力通过了70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现在国会议员和媒体记者都想知道：谁应该为这一切负责？ 为什么是雷曼？ 　　众议院监督与政府改革委员会主席瓦克斯曼(Waxman)首先质疑，富尔德本人从2000年以来一共领取了4.8亿美元薪酬，是不是太过分了？富尔德辩称自己的大部分奖金都是股票期权，随着雷曼的破产，其价值早已跌到谷底。瓦克斯曼又质问，雷曼去年年底发出了近50亿美元的奖金，当时离公司破产还不到10个月，为什么这些宝贵的现金没有用来偿还债务、维持流动性？富尔德简单地回答：“去年年底我们没有遇到流动性问题。”此后他反复强调：“9月10日星期三，我们有410亿美元（资本金）。我们有大量资本金维持运营……”当时离雷曼破产只差5天。 　　雷曼的“强大而充足的资本和流动性”怎么会在5天之内崩溃呢？根据雷曼兄弟债权人委员会的说法，摩根大通给了它最后一击。雷曼需要从商业银行和货币市场获得大量周转资金以维持日常交易，摩根大通是其最大的债权人之一，拥有约230亿美元的债权。雷曼在摩根大通存放了大量证券作为抵押，但随着次贷危机不断恶化，这些抵押品的价值也在缩水。 　　9月4日，摩根大通要求雷曼追加50亿美元的现金和等级较高的债券；一个星期后，又要求雷曼追加更多的抵押，但两家公司并未达成一致，摩根大通终于冻结了雷曼的资金账户。雷曼剩余的现金在日常交易活动中迅速消耗，最终不得不申请破产；摩根大通的律师则表示“如释重负”，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出售抵押品回收大部分资金。可是那些无抵押债权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根据Imperial Capital投资银行的估算，他们最多只能收回15%的资金。 　　那些有敏锐嗅觉的机构投资者早就发现事态不对，提前出逃——根据破产文件提供的数据，雷曼的证券经纪业务资产从几个月前的5000亿美元，缩小到了破产前夕的1000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是由于客户转移资产。机构客户的出逃不但减少了雷曼的收入，还进一步榨干了流动性。 　　9月9日，雷曼宣布有希望获得一笔现金注入，同时将拆分其商业房地产业务，这给了股东和客户最后的希望。这希望在一天之后破灭了，因为雷曼仅仅宣布了一些“意向性”的重组计划，例如拆分房地产业务、出售投资管理部等，接踵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坏消息：股息大幅度降低，并且又有78亿美元的资产减值。就在同一天，穆迪(Moody’s)宣布可能降低雷曼的信用评级，除非它找到一个“强大的战略合作者”。 　　以富尔德为首的雷曼管理层在过去几个月里寻找了无数的潜在合作者。他们与中国、韩国和中东的投资者都有过深入接触，但是只有韩国产业银行表现出了较为浓厚的兴趣。当韩国产业银行宣布放弃谈判之后，雷曼股价应声暴跌。富尔德早在6月就与巴菲特通了电话，巴菲特对这家困难重重的投资银行不感兴趣；于是他找到通用电气的CEO伊梅尔特，希望向其出售少数股份，但谈判也无疾而终。从7月开始，富尔德先后与美国银行、摩根士丹利和汇丰集团商讨合并事宜，最后却没有一个取得实质性进展。在此期间，雷曼唯一的好消息是从一些机构投资者（包括新泽西州养老基金）那里募集了60亿美元。 　　8月，几家私人股权公司提出以7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雷曼旗下的Neuberger Berman投资管理公司，这本来可以成为雷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富尔德并未下定决心，据说是因为出价不够高。富尔德希望股票市场的好转能够为他提供公开融资的渠道，但雷曼的股价在6月之后从来没有好转过。随着信用评级的削弱，获得债务融资也更加困难了。 　　从9月12日到15日，各大媒体发掘出了无数的小道消息：《华尔街日报》报道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可能伸手挽救雷曼，或者至少仿照贝尔斯登的例子，为其寻找一个买家；路透社报道美洲银行可能与私人股权公司J.C. Flowers以及中国投资公司一起竞标收购雷曼；彭博资讯社报道雷曼可能以50亿美元出售旗下的投资管理业务，获得宝贵的现金以解燃眉之急；英国《金融时报》则冷酷地指出，以上小道消息都不太可能成为现实，因为雷曼账面上存在330亿美元与商业房地产相关的投资，这些投资实在是太危险了，随时可能有更大的减值，潜在的买家都被吓坏了。病急乱投医的富尔德甚至想到与美国国际集团合并，但这家保险公司自己也深陷泥潭，根本无暇伸手救助雷曼。 　　在最后时刻，富尔德提出了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的议案——向美联储申请成为一家银行控股公司，以便从美联储的贴现窗口获得流动性。美联储拒绝了这一请求，雷曼随即申请破产保护。令雷曼兄弟伤心欲绝的是，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在几天后提出的申请却被美联储批准了。在众议院的听证会上，富尔德深有感触地说，如果美联储早点做出这样的决定，“将会给雷曼带来非常巨大的帮助”。他坚持认为自己努力缩小了雷曼的风险敞口、增加了资本金，只是没有料到次贷危机会如此严重，“我曾经相信金融危机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直到无情的现实摧毁了富尔德先生的幼稚幻想。 刚愎自用的富尔德 　　为什么雷曼是唯一一家破产的大型投资银行？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以10亿美元收购，美林被美洲银行以400亿美元收购，高盛获得了巴菲特的投资，摩根士丹利获得了三菱东京银行的投资，雷曼的股票却已经一钱不值，出售资产的所得还不够偿还债务。 　　富尔德当然要负主要责任，因为他没有趁早把雷曼卖个好价钱，也没有及时拆分那些风险巨大的房地产相关业务。一些与雷曼有过谈判的金融机构高管告诉道琼斯新闻社：“富尔德严重高估了公司的价值，从而没有留下任何谈判的空间。” 　　《华尔街日报》的一份报告指出，当商业房地产投资的价值已经降低到原值的65%时，雷曼却仍然以100%的原值将其入账，从而严重歪曲了资产负债表，也使得外部投资者不敢插手。危机愈演愈烈，富尔德更换了雷曼的几乎所有高管，唯独留下他自己。现在，他还要为已经破产的雷曼一直工作到破产清算流程结束为止。 　　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怀疑富尔德对雷曼兄弟公司的忠诚。他从大学毕业就在雷曼工作，从普通文员一路成为明星交易员。当他成为雷曼的高管时，这家投资银行还是美国运通公司的一部分。1994年，富尔德使雷曼重新赢得了独立，并组织了一次成功的IPO；1998年，他使雷曼成功逃脱了俄罗斯债务危机和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破产事件；2001年，他在“9·11”事件中临危不惧，领导雷曼迅速恢复业务，成为媒体赞扬的焦点；2007年，雷曼被《财富》评为“最受尊敬的证券公司”，他本人则被《巴伦周刊》评为全球最受尊敬的50个CEO之一。富尔德亲自创立了今天的雷曼，亲自将其带上全球仰慕的宝座，又亲自将其送入地狱。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林证券的CEO约翰·赛恩上任还不到一年，却成功地把公司卖了400亿美元，并保住了大部分员工的饭碗。《纽约时报》的评价非常精辟：正是因为富尔德对雷曼的感情太深，他才不愿做出任何大刀阔斧的改革，更不愿拆散自己付出毕生精力建立的业务；正是因为赛恩对美林没有什么感情，他才愿意冷静地看待美林的商业模式，并在合适的时机把公司卖了一个好价钱。 　　国会议员们当然不会关心富尔德对雷曼有多少感情，他们只关心富尔德有没有欺诈投资者和客户，有没有妥善履行管理者的职责。美国联邦和纽约州司法机构都在对雷曼进行调查，客户和债权人的集体诉讼还刚刚开始。一位共和党众议员质问富尔德：“我想知道你在晚上怎么睡的着觉？” 　　富尔德回答：“我每天晚上都醒来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这种痛苦将一直陪伴我的余生。”主席瓦克斯曼的评价是：“我接受你夜不能寐的事实……但是，你好像根本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令人震惊的是，雷曼的高管直到现在还在接受巨额奖金和分手费。贝恩资本和Hellman & Friedman两家私人股权公司于9月29日出价21.5亿美元买下了雷曼旗下的投资管理业务，其中居然有4亿美元是支付给该部门高管和基金经理的奖金。与此同时，雷曼的总市值（现在在场外市场交易）只剩下不到1亿美元，许多债权人只能接受15%的偿还。破产之后都如此贪婪，年景好的时候难道不会更贪婪吗？ 　　当然，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愤怒的雷曼债权人正在组织集体诉讼，打算以“欺诈性转移财产”的罪名，迫使雷曼高管退还他们在2007年领到的天价薪酬。这个诉讼胜利的希望渺茫，但它肯定能让富尔德先生晚上更加睡不着觉——要知道在2007年，他可是拿了4000万美元的薪酬啊。(中国经营报 明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