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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厌倦了眼前这热闹的“赏月”。热闹是他们的,我在草地上躺下,新修理过的草坪发出浓郁的草香和着泥土的芬芳悄悄的把我包围。斜眼看了看看那玉盘似的圆月,我笑了笑,闭上眼睛,那轮盈盈若滴的月却在心底缓缓升起……
那个迷茫无助的夜,躲在黑暗的角落,任凭眼泪在脸上悄无声息的流淌。那月就是这样的冷!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它就象一块完美的“冰玉”,只把那千古不变的冰冷的月光洒向大地。那月光象一根根冰针刺透我的骨髓,溶入我的血液,静静地封存了我心里的眼泪……东方渐渐发白,隐去的月只留下惨白的印痕,天边残留着几颗寂寥的孤星。水杉也沉默,满地的梧桐叶浸透了露水,湿湿的,厚厚的,冷冷的……
正是这无情的月照见过大观园中的中秋欢宴,同样也照见过那“葬花”的女子。那玉肌冰骨的“花魂”难道不正是在一个个不眠的夜里悄悄地消融在这清冷的月光中?……
离家来沪前的那夜,月亮缺席了。夜很黑,窗外的那株腊梅在风中翻动着那茂密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唏嗦,或许它们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担忧,或许我听到的那声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最后的声音……空气湿湿的,时急时徐的雨偶尔打在窗上,发出寂寥的声响。远处传来女人呜咽的哭诉,高高底底,时断时续直到夜色退去……我向来不喜欢看到女人流泪,更讨厌那种嚎啕大哭或者边哭边诉的女人。但是这个我向来认为是“粗鲁”的女人的号哭和怒骂却让我呆呆的听了一夜。不是同情,也不是厌恶,只是淡淡的怅然。而那惆怅竟然也是那样的微渺……第二天,我踏上了来沪的列车,开始了我的孤独旅程。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了这雨夜不只属于那会感叹“残漏声催秋雨急”的女子……
也只有这冰冷的月见过塞北如雪的千里沙海,见过那扑萤的白头宫女;见过铜雀台的盛宴,也见过赤壁江头的叹息;见过那寻阳江头的瑟瑟狄花,也见过未名湖畔那踯躅的身影……或许正因为他见的太多,它才那样的冷。只有人还痴痴的在那里哀怨或欣喜。这样的月夜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哭泣,有人要及时行乐,有人坚持孤独的徘徊,也有人酣然入睡……这其中有合家团聚的乐,有妻离子散的悲,有天涯流浪的愁,有独守月下的怨,有久别重逢的喜;有举杯约月的寂寞,也有独上高楼的孤独;有天人永隔的怅然,也有无知无觉的木然……千百年来,月盈月亏,月还是那月。人聚人散,人却不再相同……或许,月也只能冷眼看着这一切。
好累,朦胧中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在月下放飞自己的蹩脚的“孔明灯”的日子;那不愿意回家,挨到学校没人在操场上点燃‘篝火’的日子;那半夜就爬起来跑去看那传说的几十只老鹰的日子;那看露天电影的日子……躺在影幕前的戏台上,那长长的草搔的脖子痒痒的,一边看电影,一边看星星,累了就倦倦的睡去……
眼前又何尝不是一个戏台?只是同样的累了,却不能同样的睡去……
只有这月光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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