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树影动,凉意渐生,夜里盖上薄衾,半梦半醒间忽觉秋至。 四时更叠,周转复始,如树的一个年轮。秋来了,一脉浅纹就在这个年轮的滚动当中,无声无息悄悄地刻在额头眼角。双鬓还青,但隐隐地觉得有霜要爬上来,终于会覆满一头。 但我还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季节,或是因为我本是于秋分时节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冬夏是炎凉的极端,如可恣意挥霍时日的弱冠和生机渐失的暮年。抛开了冷暖对峙的这两个季节,单看春秋,那也是不需笔墨着染的风景。
春是年少时,秋至岁深处。光阴荏苒黑白聚散游离之中,骄阳渐失火性,绿叶开始斑驳落索,不几那沥沥的雨点就一天到晚开始敲打房檐下的石坪。 浅夏新秋,静肃之中,不妨在自己那一隅心灵小屋里打坐,唯觉那弥漫天地的雨声有禅意,如清磬,一滴坠心湖,微漪动千重。 雨过处,风来,飒飒催叶,落茵坠溷。 风行后,露重,盈盈浸阶,洗竹凋荷。 露沉中,霜至,薄薄履地,绽菊催桂。 霜起时,月明,寥寥悬天,流水行云。 当此时皓宇爽清,垢尘落定,心斋里也该是窗明几净。静处时扪腕听脉,与天籁和声,节同韵齐,融心天地,物我两忘,谁会劳神费形,不开笑靥?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是否秋入眼底心头,牵动了你一丝丝善感的清愁?
你还是感伤那秋窗夜雨落花流水西风瘦马雁阵离北吗? 唉……,如佛所说的正法眼藏,涅盘妙心,缘何你不能闭目多想一想?心静如秋水后,微澜不动,或许某一个月明霜白之夜,你会敲动我的窗棂,拈片花不语,眉间莞尔,从此心愁不再…… 时世本自炎凉,所以才由造化排定冬夏不继,以秋相隔。秋是收获的时节,也是要调整自我的季节,一切繁华虚妄熙攘声色不妨抛却身外。吁出腹中浊气,即可淡定从容历秋到冬,归于尘土,重做恒河一颗沙砾,去历经另一番春华。 芭蕉不雨也飕飕,凉蛩夜鸣如弦,切切嘈嘈若断若续。侧耳听时,用心领悟,那未必就不同于多瑙河的蓝色春波,或是清晨的杜鹃圆舞啼鸣。 美与不美,不唯他意;愁或非愁,本是己心。 草白茎浅,向风瑟瑟,而根总是不会随之摇曳。要枯了碎了的,不过是穿了数季的绿衣,那赤子之身还是静卧深壤,待唤而动。
燕影去了不见,黄花已经开遍;红叶落索之后,桂枝散香拂面…… 时序换移,要走的终会走了,该来的也一定会如约而至。 东坡先生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了却心中的江湖恩怨,橙润橘甘,蟹肥酒醇当前,哪里还有什么得失褒贬?哪怕并无知己三五,自可浅杯向月,邀影成伴,不妨微醉。人言酒醉心智明,或许你能悟出另外一种人生? 我不嗜酒,安可知会快意?既非英哲,不能妄谈人生……
言秋风知意,本为玄空;游意气万里,终是淡定。 恍惚间,今夕何夕?抻长短五指,盘算一次:故乡何时月最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