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司——母爱[原创]

岚裳

我说翔儿他妈啊，今天厂子里领导让我给捎个话，说现在弄了个政策，在厂里工作满二十年的下岗职工可以一次性买断工龄，工作一年就多发一个月工资，不过退休金以后厂里就不管了。”

       “哎呀，那好啊，我们家翔儿上大学正愁着交学费的事呢。”

       “我说翔儿他妈，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再熬个两年就退休了，现在买断的话，到老了日子就难过喽。”

       “哎，没办法啊，翔儿他爸死得早，翔儿这孩子又争气，考了个全县第一名，不上大学就糟踏了啊。”

       “那好吧，你星期一下午三点来找我，那时候领钱的人少。”

        夏菊芳醒来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捏了捏手中的黑布袋，厚厚的还在，她又不放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迅速地打开布包看了一眼，一张张粉红色的百元钞还安然地躺在黑布包里，这才放下心来，暗暗地怪责自己，怎么在这里就睡过去了，污水横流的后巷墙上不知给谁泼上了一大摊一大摊褐色的液体，几只红头苍蝇叮在上面，见到有人来了，都嗡嗡地飞扑过来，夏菊芳一边挥手驱赶着，一边匆匆地向家里走去。

        夏菊芳拿出柜子里最后两个鸡蛋，敲碎了打进碗里，心不在蔫的搅着，想起儿子高考那段时间撒娇地抱怨天天都是吃鸡蛋，搞不好考试会得个零蛋，害她担心了好久，直到高考的分数榜下来，那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正想着，水开了，她忙将搅好的鸡蛋倒入水里，再滴上几滴麻油，弥漫的香味连苍蝇也吸引了过来，夏菊芳拿起锅边的抹布把苍蝇赶了开去，回首看看闹钟，已经六点钟了，儿子这几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总有一两百块钱交给她，说是去帮同学家开的it电脑城打工，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有五十块钱的提成，这样打两个月工，可以解决自己一小部分的学费了，夏菊芳那时就纳闷地问儿子，一个笔记本也就两块多钱，怎么插上电就能卖万把来块钱？结果儿子听到问题后笑得死去活来，大呼终于知道，自己的幽默细胞原来是从老妈这时给传过来的，夏菊芳想到这里，自己也不禁地笑了起来，外面街上传来了救护车的嘶鸣，一下子打断了她的遐想，她连忙关了煤气，用布包着手，把汤端了下来。

        警局，审讯室。

        一个男人戴着手铐被几个穿警服的人按住，发狂地叫：“我没有抢劫，没有杀人，哈哈，我杀的不是人——，哈哈，不是人——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九点了，饭菜已经热过了好几次，可儿子还没有回来，夏菊芳开始不安起来，连家务活都没心思做了，她扭开了小收音机，希望能有点声音好让自己能平静下来，收音机正在播放“今日要闻”，那个女播音员用着脆脆的声音说道：“今日本市发生一起凶杀案，手段极为残忍，凶案发生在东二街——”放在这里，声音嘎然而止，收音机顶部的指示灯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夏菊芳急了，东二街就是自己家门前这条街，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她打开收音机的后盖，取出电池，用牙齿咬了几下，那是隔壁张大妈告诉她的，说这样子电池可以用得久一些，她重新装进电池，果然收音机又沙沙地响了起来，不过新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阵广告音乐传了出来。

        夏菊芳越想越不安，赶紧除下围裙，拿起钥匙，打算外出去找儿子，忽然听见儿子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她这时才觉得刚才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忙不返地迎着出来：“翔儿，怎么今天这么晚。”

        儿子抬起头，看着她，脸上透着复杂的表情，抿着嘴，一声不出，夏菊芳担心起来，儿子今天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衣服也破了，眼睛还肿肿的，连手也划伤了？她忙搂着儿子在床边坐下：“翔儿，你今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把妈可急坏了。”儿子呆呆地瞪着眼睛出神，忽然扑在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妈，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我不会对不起你。”夏菊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轻声安慰着，这时门外传来了紧促的敲门声，儿子触电一样地跳起来，说：“妈，您别出去，我去开门。”

        儿子开了门，隔壁王大妈肥胖的身躯就扭了进来：“小翔啊，我们居委会几个老太太商量好了，丧礼的事就交给我们办了，你啊，安安心心地准备上大学的事，这才对得起你妈的在天之灵啊。”夏菊芳听到这话，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生气地：“王大妈，你在胡说什么？走错门了吧？”王大妈一看到夏菊芳就大声尖叫起来：“翔儿他妈，你……你不是今天下午在后巷被那个抢劫犯给杀了吗？新闻里面都播了，难道？难道？啊——————鬼啊————”话未说完，就一路尖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夏菊芳呆住了，漆黑的后巷，歹徒狰狞的面容，染血的铁棍，就算是整个头颅都被敲碎了，她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那个视若生命的黑布包，“钱不能给你，这是我儿子上学用的！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一个又一个的场景在她的脑中爆炸开来，好象要把她撕裂似的，原来，原来自己早已死了，只是放心不下儿子，那个固执的灵魂才抓着那个黑布包一路这么走了过来，她突然平静下来，微笑着对儿子说：“翔儿，桌上的黑布包里有十二万六千四百五十一元，是妈妈买断三十五年工龄的钱，够你上大学读书用了，鞋柜下面那个饼干桶里还有三千多块钱，你记得，找个银行存起来，省着点用，过两天立秋了，记得把被子拿出来，早上的早饭一定要吃，别把胃饿坏了，妈妈没用，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儿子绝望地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轻易地穿过了渐渐地变得透明的母亲的身体……

        昏黄的灯光下，儿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眼泪一滴滴地掉进早已冷却的蛋花汤里。

        四年后。

        卓翔在夏菊芳坟前烧掉了他的大学毕业证书和三好学生证书的复印件，刚转身想走，听见背后传来了细细的哭声，他回过头去，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烧纸钱，边哭边说：“翼儿，都是妈不好，妈打小不该宠你，从来没告诉过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谁知道宠坏了你，妈对不起你啊——”卓翔见了，忙上前安慰：“老婆婆，你儿子已经死了，就别太伤心了，否则他在下面看见也很难过的。”老太太呆呆地看着卓翔，喃喃道：“我的翼儿要是还活着，也该这么高了，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他，我没教好他，还让他害了别人，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卓翔上前，轻轻扶起了老太太：“老婆婆，别太难过了，这里快关园了，我扶您下去吧。”

        “孩子，你心肠真好。”

        “不用客气，我妈妈在天上看见我这么做，她会高兴的。”

        “真是懂事的孩子，唉，我那个孽子能像你这么懂事该有多好……”

        “老婆婆，您儿子，是生病死的吗？”

        “真要病死的，我都要烧香磕头了，这孩子，什么不好学，偏偏要学人家打劫，结果四年前杀了一个女人，听说那女人家里很穷，一个儿子还要上大学，家全靠她一个人撑过来的，害了人家骨肉分离，我心里一直难过啊，是我没教好孩子，结果让他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啊。”
        ……
        ……

（伙伙，第一次写鬼故事呐，标题可能有些奇怪，那是准备写个关于情司的系列出来，只是生性惫懒，贪于灌水，整了这么久才整了一篇，还有一篇关于佛灯的故事，也是写了一半，没素材了）[em00]

悦宁

母亲的怀中，有你送的康乃馨吗？
母亲的耳旁，有你的嘘寒问暖吗？
母亲的心里，却永远有着对你的牵挂。

gohome

不错。
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一人五年连续考上大学，但五年来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读成。
母爱的确伟大，只能叹一声世道坎坷了。

岚裳

伙伙，
总觉得最后一段扫墓是蛇足，但弃之又可惜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9-3 17:22:13编辑过]

marsgu

这比较真实，我相信。

悦宁

凡爱无如母爱浓，
一生心血望成龙。
喜看兰桂齐芳后，
憔悴潜悲镜里容。

gohome

以下是引用岚裳在2003-9-3 17:01:00的发言：
伙伙，
总觉得最后一段扫墓是蛇足，但弃之又可惜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9-3 17:22:13编辑过]

你想说明的是母爱，但又想表达社会一些现象，不过主题虽然定为母爱，最后那一段去留影响不大。

FAIRY1027

是呀，但是呢，如果不写，感觉又没有结尾，鸡肋！

我去找你

这样的结果正是下一小故事的开头

岚裳

哈哈，有可能，卓翔为了报复，搀下山后杀了老太太，哎哟，我的想法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