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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企业家中，万科地产的董事长王石差点就要成为一尊神了。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冯仑在他的《野蛮生长》中都坦承，“王石是企业领袖中接近完美的一个典型”；“再往下发展，基本上只有一个前途，那就是贴墙上了。所谓贴墙上就是说成‘神’了，没有缺点了。”可惜的是，就在王石即将被我们贴墙上的那一刹那，在5月12日汶川8.0级的大地震中，这尊神像被震碎了。 这几天王石在网上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只要登陆天涯论坛这样的国内知名论坛，就能看到里面充斥着对王石进行批判、讨伐甚至侮辱、谩骂的文章。原因是在震灾募捐中，万科公司只捐了200万。面对网友的质疑，王石做了如下回应： “作为董事长，我认为：万科捐出的200万是合适的。这不仅是董事会授权的最大单项捐款数额，即使授权大过这个金额，我仍认为200万是个适当的数额。中国是个灾害频发的国家，赈灾慈善活动是个常态，企业的捐赠活动应该可持续，而不成为负担。万科对集团内部慈善的募捐活动中，有条提示：每次募捐，普通员工的捐款以10元为限。其意就是不要慈善成为负担。” 王石的观点从理论上讲无可厚非。不用谈捐款多少与爱心大小无关这个人人皆知的道理，单就真正的“企业社会责任”的定义来看，它确实是与慈善无关。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可持续业务咨询的合伙人安德鲁·萨维兹和他的合作者卡尔·韦伯在他们的新作《三重底线》中开宗明义就指出，“可持续的公司没有回馈社会的必要。” 人们往往把企业社会责任与慈善捐助活动挂钩起来，其实，“企业社会责任”、“企业公民”以及“可持续发展”是含义基本相同的概念，其核心在于企业经营不应单纯考虑股东的利益，而是注重对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满足。所以，《三重底线》一书就指出，“企业的慈善活动并没有错,但是可持续性企业的核心在于其运作企业的方式是要让各种利益能够自然而然地流向各个利益相关方，包括雇员、顾客、合作伙伴、社区以及股东。可以这么说，一个真正具有可持续性发展的企业,其实是没有特别的必要去签慈善支票,或者‘回馈’给本地社区,因为企业的日常运作并没有给社区带来负面影响,反而是通过可持续的运作带来了更多的价值。” 这就意味着,如果企业并没有通过自身的运作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的话，所谓“回馈社会”这样一个说法本身就显得多余，也并不需要通过“慈善捐助”来证明自己是个负责任的企业。我相信，万科是个真正的负责任的公司，至少王石一定认为万科就是这样的“可持续性企业”。问题首先在于，万科身处的是一个最不负责任的房地产行业。这个行业在中国一直被认为是最脑满肠肥、最为富不仁、最作恶多端、最黑暗无良，在这次地震捐助中的表现被人们首先拿出来拷问也就在情理之中。城门失火难免都要殃及池鱼，更何况万科是行业老大，自然难辞其咎，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此乃行业背景，这一次，王石显然忘记了。 另一方面，作为连续多年的“最佳企业公民”，我相信，万科一直很注意对股东、员工、客户、供应商乃至政府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满足。问题在于中国的企业还面临着一类极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他们已经具备使组织停止运行的强大力量。这就是网络上的“民粹主义者”。民粹主义的基本含义是它的极端平民化倾向，即极端强调平民群众的价值和理想。这些“民粹主义者”往往认为自己是“人民的代表”、“正义的化身”，在虚拟网络，以滔天口水，对一切不公平的现象痛加鞭挞。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并不理智，也不宽容，但俨然已经代表主流民意，甚至因此影响主流媒体，最终使得他们所讨伐的企业面临着一场场严重的道义合法性危机。比如在这次地震灾害中，他们已经事实上将捐款多少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大小等同起来。这使得那些可能把“企业社会责任”单纯视为品牌营销活动因此不断提高慈善捐款数额的企业反而受到他们的追捧，而可能是真正了解企业社会责任的真谛并切实在履行企业公民义务的万科却受到他们的抨击。此乃特殊国情，这一点，王石显然误判了。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一次史无前例、惨绝人寰的大灾难。一座座倒塌的房屋下，一个个掩埋的同胞，在彰显他们生命之尊严、闪耀人性之光辉的同时，也在激荡我们热满之心血、朗照深奥之灵府。作为一个房地产企业家，在这样的时刻，不合时宜地去阐述“中国灾害频发”，强调“董事会议事规则”，建议“捐款以10元为限”，虽然这些其实都很科学、客观、理智甚至正确，但听上去总是让人觉得刺耳、荒谬、苍白甚至冷血。此乃人之常情，这一刻，王石显然忽略了。 当可持续的万科身处不持续的房地产行业，当一般的企业社会责任遇到特殊的利益相关者，当科学的制度和流程遇到不能进行“科学”量度的生命与人性，王石这尊神像终于没能树立起来。这是必然，但似乎也是好事。因为它再一次让我们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无缺，也没有人掌握绝对真理，我们如果硬要去树立一尊神，那最终迎来的只会是一个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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