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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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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19: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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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说着到了王民工家。王民工家不是很富裕,但收拾非常干净,屋里面采光度也好,因为厢房之间有一个天井,屋里面比安了空调还舒服。王民工平时总穿一件粗白褂子,现在穿了一件府绸衬衣。他见我们来,非常高兴。立即叫其太太给我们倒茶,他的太太在村里的压面房工作,不怎么晒太阳,皮肤白白的,居然让陈技看了怔了一下,倒茶时她是弓下腰的,所以从领子里顺着乳沟看下去,一对瓷白的硕乳在里面翻腾滚动。
陈技带了两瓶罐头加一条白金龙的烟,他递给王民工,王民工激动地跳起来坚辞,他说这使不得,今天你们两位那么珍贵的客人到我们家里来,是太看得起我了,礼是万万不能收的。我见这样僵持不好,就圆场道:俗话说初一十五,下次你回访陈技的时候,就也给他带些礼品嘛,这家伙喜欢吃煎黄豆,你给他一箩黄豆,人高兴一年。王民工听这一说,就接了下来。
喝着茶,茶是金银花茶,去热解毒的,这些天辣椒炒鸡蛋吃得多,有点上火,喝金银花茶是有益的,但一杯茶却不至于起作用。刚喝了两口茶,王民工的太太就端来一些泡茶,酸辣椒、酸豆角、酸萝卜条,最好吃的是酸刀豆,这玩意不大好弄到。我和陈技都是喜欢这泡菜的队伍,就吃起来。又上了一些热菜,上了酒,我就有一些感动,我瞥了陈技一眼,陈技的表情也是有感动的彩云在游移。
我们农家小菜,你们两位大知识分子可能吃不惯,但是,我家的菜是不撒化肥和农药的,你们放心,一流的味道。
王民工后面的话蛮合我意,但是,他开口叫我们两个大知识分子令我心里一跳,操,这不是叫我们两头大猪么?我们今天就是来解决知识分子的性爱问题的。我又瞥了陈技一眼,这家伙也是这种眼神。
一瓶酒大约喝去了八两的时候,我就有一些想走了,我跟人约了第二天去打野山羊,实际上是赵家湾人放到山里面的羊,野了,山里的规矩是谁放就归谁打,我们去打是要悄悄的。我看看陈技,他喝得特别高兴,这家伙对一道豆角蒸腊肉非常感兴趣,就沉醉其中,江汉那边的人都是这样,提到沔阳三蒸激动得眼睛珠子象电灯泡。
我在桌下踢了陈技一脚,示意他去把知识分子问题落实了,陈技也这么想吧,我们几乎是同时说:老王,真是感谢你的招待,吃得比八豆山镇的味道还好。八豆山镇是这一方最大的镇,山民也不是能够经常去消费的。
王民工说:那里那里,怕你们嫌弃呢,俺屋里的,是稀里糊涂把菜烧熟呢。
我们其实是想暗示王民工,是否该让知识分子出场了?但他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陈技脸也是憋得通红了,这事情真是不好启齿,要是司务长来就好了,他打钻出身的,什么都说得出口。
酒喝完了,陈技只好开口了,他说:老王,我们是司务长叫来的,说好是让我的知识分子跟你家的知识分子那个……陈技话一急,就把人家的猪也叫成知识分子,把个王民工说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啊啊,原来司务长一说,俺是蛮高兴做成这件事情的,反正俺家的母猪要配种,到外面去请种猪还得花钱,走九里山路,你的……噢,知识分子我也喜欢,聪明过人,不仅会跳舞,而且会读书。但是……但是……王民工忽然口吃起来,这种口吃是比较吓人的,它就是典型的中国式反悔的症兆。王民工口吃一会,就调整顺声带了,说:俺家的母猪,一年只生三窝,一窝生十二到十四个崽,每一个崽,都是有主子来订的,前天跟司务长说了以后,俺呢回来一说,有三家订猪崽的主人要退崽,他们的意思是,你的知识分子已经成精了,再也长不了膘了,所以,俺想还是出去找种猪配种,正式的种猪配种,也可靠些,一次就怀上了,你这知识分子还是童子猪吧?它还没有配种经验呢。听王民工的口气,他早就决定了这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我的心里大凉,我相信陈技凉得更狠。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叫长不大的猪都叫精怪,知识分子聪明是聪明,可惜它长成了精怪。王民工又补充说。
完啦,没有戏了,白跑了一趟,回去知识分子仍会昼夜不安,陈技也只有痛苦的无奈。这时候陈技从桌下踢我一脚,我明白其意,一股豪情从心底涌起,这回我一定要帮陈技一把,而且一定要让知识分子与王民工家的母猪发生关系。于是,我站起来,背起手踱了几步,这纯粹是乡土干部的作派,以我当过团小组长的官僚架势,先打击一下王民工的气焰,这不是蒙我们跑十几里路吗?不就是一头猪跟另一头猪发生一次性爱关系吗?值得这么让我们跑空?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我们两个分队上的精英人物,一被称做文豪,一被称为专家,却栽在一个民工手上了,回去简直要让司务长笑掉大牙。
我背手踱了几步,一方面给王民工找感觉,一方面给自己找说词。我忽然想到,还是司务长的份量大,因为王民工就是司务长在农贸市场上找回来的,他说退掉,王民工明天就会失去每天五元工资的肥缺,他再勤快,再肯干,退掉了一样找得到,中国有八亿农民么。想好了,我猛一转身,盯着王民工,说:老王,你看看我们两个,在队上混得不算太懒吧?我这一说,王民工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他知道我这话的份量,他当然不愿失去这份工作。再怎么说,不能让我们白跑吧?我缓了口气。这时候知识分子又开始乱窜了,陈技去捉它。
我们是相信你才走这远来的哦。我又说。
这时候王民工的额头开始冒汗,显然他在进行紧急运算,脑细胞的高速运行发出热量,导致他大汗淋漓。王民工考虑了一阵子,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呢,你们就回去叫司务长把我的临时工作辞掉,我们这山里,还要便宜一些也能找到人干活,是这样,我明白,我都情愿两窝猪崽不要,也要这个工作。
这就对了呀,你看看,明白人一想就通,以后我们还可以找点加班的事情给你做,我还可以给你一些柴油。我继续进攻,我想这有门了,说服这个大脑壳的王民工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嘛。
这个好工作是个好工作罗。王民工撩起衬衣擦了一把汗,说:你们最多在这里打到年底,然后你们远走高飞,可是,我跟乡邻要相处一辈子,说不定是几辈子,你看我们农民谁出得去了呀?乡邻的脸色不好看,我心里难受呀,说白了你们是养头猪玩子,俺挑水的时候看见了,你们喂它喝牛奶,俺们王家大湾这么多人口,生的小孩子还没有喝过牛奶,最多磨点豆浆,人跟人不一样啊!王民工长长一声叹息,他很诚恳地端起茶壶,给我们续上水。现在你们的猪饱暖生淫欲,吃饱喝足了要出来泡妞,俺家的母猪,是一本正经的母猪,它也不愿当坐台小姐的。王民工摇摇头,忽然有一些愤怒的表情,这家伙,有点危险吧?毕竟我们在人家村子呢。王民工又接着说:俺家呢,不富,也不算最穷,俺一头母猪下崽收入不高,但也赶上了一个民办教师的收入。
夕阳就要落到山头后面去了,我有一些急,却也不能不听王民工的牢骚。我看了陈技一眼,陈技搂着知识分子一脸着急,急也是瞎地,这事情强求不得啊,人家不愿出台呢。不过,不能再让他牢骚下去了。
好,老王,你说的完全有道理,你说,凭什么说知识分子不好呢?你看见了,它跟食堂那五头猪是一窝的,都是好架子呵。
这个我倒是知道呢,还有一个,猪是阉了才长膘,我也知道。
知道就行了呀,为什么知识分子会这么瘦小你知道吗?陈技给它跳舞训练出来的呀,你看电影里面的芭蕾舞演员,一个个瘦得跟丝瓜似的,什么原因?练的。
是练的?王民工有点回心转意了,他活动开了心思。
一练就练瘦了,停止训练呢,就长膘。司务长你看见了吧?他当钻工的时候,天天爬山,瘦得也像知识分子,后来一当司务长,不干活还尽吃好的,嘭的一下,长得有多肥?
司务长是能看出来,有的猪在外面放养惯了,关起来也能肥。
就是这么回事,老王,你听我的,现在时兴瘦肉型的猪,知识分子你看,就是瘦肉型的,人家找还要找这种瘦肉猪型呢,肥有什么用?告诉你吧,将来世界肥佬都是穷人,人要体瘦,猪你说要不要体瘦?
瘦肉型的猪?没有听说过。
不骗你,你在我们食堂看过,大家吃饭是不是把肥肉都扔掉?
那倒是的。
这不就成了?城里人全不吃肥肉,肥肉他们就用来擦皮鞋,或者炼油擦机器,但是,瘦肉型的猪哇,那都是香喷喷的。
你这样说,我倒是要想一想。
嗨,想什么?我们再给你一些钱。
多少钱?王民工马上回头盯着我。
我出10块,陈技出10块,可不可以?
嗯……才20块,太少了。
你还嫌少?我不禁跳起来。你知道海口一个小姐出台多少钱吗?才100块呀,人家是真正的小姐,你这是母猪,生产过几十个崽了肚皮皱巴巴的老母猪,你明白不明白?这是给你钱,你去找种猪来配种还得给钱人家。
稍微加一点,5块?25块好不好?王民工开价了。我望了陈技一眼,看他的眼色,25块钱他是愿意的,于是,我就当即拍板:好,就25块!
我们跟着王民工往他家猪圈走去。夏天的傍晚,乡村的蚊子嗡嗡嗡的叫起来,仿佛有千百架战斗机在天空上俯冲,山雀在门口路边上的樟树上面鸣叫,有妇人在村口唤孩子回家,还有水塘边烧牛粪草沤出来的焖烟,那味道怪怪的,却令人感觉到亲切,是一种乡土的亲情。
到了猪圈,陈技放下知识分子,掏出15块钱,我掏出10块钱,陈技可能就带15块钱,我是只带10块钱身上的。我们将钱塞到王民工手上,王民工打开猪圈领我们进去,他家的母猪倒是弄得蛮干净的。王民工在母猪的肚皮了挠了两下,母猪哼哼的,然后,就爬起来了。此时我看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眼睛刷地亮得像乌炭。
好吧,就让它们来吧。王民工说。有25块钱在手,我看他的情绪好多了。王民工把母猪赶到一个木架子边,用绳子把猪套上,实际上是给它固定身体,因为猪的交配是立姿进行的,要把它拱得满世界跑不行。固定好了,正准备把知识分子抬上去,却有人喊王民工,王民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一声,就说:你们先等等,我去去就来。王民工走了。
怎么办?陈技说,我们等他吗?
为什么等?我这话一说,陈技大悟,赶快把知识分子捧到母猪身上,母猪显然也是在发情期,这么斯文而有气质的小白马王子,恐怕它今生今世都没有见到过,于是,它温顺而待,不住地给予鼓励的哼哼声。
怎么样?我问。
操!干上了。陈技兴奋地说。这样,你在后面给我赶蚊子,我负责协助知识分子。
过了好久,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吧,知识分子的情爱刚刚结束,王民工赶回来了,他看见我们都站着,就说:不好意思,村里有件急事,是选村长投票的事,刚刚把票投了。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说。
是。投过三次呢,三次选出来的村长上面都觉得不理想,这就再投一次,上面应该满意了。说着,王民工看了一眼知识分子,说:这25块钱还是还给你们,乡邻认为,瘦肉型的猪只适合城市,俺山里吃肉,现在仍是挑肥的买。
这家伙,又变卦了,但已经晚了,生米做成熟饭了。
王民工掏出钱,塞到陈技的手上,他弯腰俯往母猪后面打量一眼,再近前细看,大惊:啊,你们都已经干过了呀?快把钱给我。说罢一把又夺过钱去。
从王民工那里回来,知识分子恢复了从前的可爱,又能跳舞,又能读书,乖乖的可人。到了秋天,山冈上的枫叶都红了的时候,我们突然接到通知,要往200公里以外的大别山去进行一项地质会战,让大家尽量简装。分队的五头猪全杀了,分队的人皆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嘴唇油亮。
陈技忽然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将知识分子放回山林中去,让它去做一个新自由分子吧。陈技说:只有自由才是对它最大的奖偿。一个早上,陈技带着知识分子去了山上,回来时,只有陈技一人,他的裤管都被露水打湿,衣服上粘了不少草籽。
我们走了,告别南山了,当我们最后望一眼南山,登上车去时,忽然有一个猎人追了过来,他说:慢走啊,地质队的,听说你们喜欢吃野猪肉啊。
我一惊,有不祥预感袭上心头。司务长说:怎么卖?论个卖吧。
猎人说:行啊,你看着给个价吧。猎人说着就把装猎物的大包打开,果然是一头半小的猪,再细看,就是知识分子。陈技此时已经冲过来了,他扶着知识分子的头,摇一摇,知识分子又微微地睁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断了最后一口气。它的身上,已经蹭了山上的红土,在红土之间,有铁铳子打的洞眼,流着血。
陈技一把抓住猎人的领子,大吼:你为什么对知识分子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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