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生命是一种错误

南昌黄泰

 

首先请不要误解我是在轻视生命。因为厌世轻生非但不能得到解脱，而且很可能使我们堕入恶道。对于生命的尊重和慈悲是极其必要的，因为解脱道的实践也必得藉着现在的生命。而且众生的苦痛皆因生命受到压抑和伤害。于是舍己救人便是一种需要褒奖和提倡的高尚行为。但是这一切的立足点都是世间的角度。

从解脱道的立场而言，热爱生命是不值得提倡的，也是一种错误的观念。如果我们看到这里生起惊诧的话，则证明我们对生命本身的执着是相当深厚的。同时也反映了我们内心的贪生怕死，这显然是障道的思想。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是对妄想的接受、执取、拥有。生命的本质是什么？就是无常、苦、无我。

众生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在满足生命的欲求。众生只在干一件事，即延续生命的存在。不仅为今生安排，亦为来世进行安排。众生对此的基本思维是“我要有生命，没有生命便没有我，这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不想失去我，所以想方设法满足保护生命，将生命等同于我。众生无法想象，也不敢承认无我的事实，不能看清所谓的我不过是无常变迁的五蕴之魔术而已，只不过是心理的错觉而已。

佛教与其他宗教最根本的区别，即是当其他宗教孜孜以求自我的终极幸福之际，佛教明确告诉我们，并无实际的自我存在。一切众生的痛苦皆因对快乐的追求，而其之所以追求快乐又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个并不能自己做主的所谓自我。生命不过是五蕴、六入处、缘生法的游戏罢了。

生命就是苦的载体。苦并非外在的不顺，苦源自生命本身的无常无我，因此有生即有苦。我们的一切行为，一切追求，乃至每分每妙的所作所为皆是苦的逼迫所致。现在我很饥饿，饥饿之苦逼迫我吃饭，吃饭是快乐的，因为它消除了饥饿之苦。但我不会一顿饭不停地吃下去，因为我很快就吃饱了。这种饱和的状态就成了新的苦，只要我继续吃下去，这种苦就会愈来愈沉重乃至无法忍受。我们不能常住于任何一种状态，这就是无常。逼迫我们不断改变状态的正是生命本身的苦。

所以热爱生命就是选择痛苦。或许有人将此当作坚强，然而这一切却是无意义的。个人无论如何奋斗，社会无论如何发展，带给人的也只不过是感官的刺激而已。我们习惯于改变环境来适合那颗无常的心，所以我们的努力最终是徒劳的，因为心永远是无常的。所以不要认为自己何等坚毅，不要寻求自己行为的价值，事实上我们只是心意识的奴隶。

不热爱生命并非不遵循养生之道，而是观念的转变。看清生命不过是一种缘起的现象，观察生命的无常、苦、无我的本质，这样才是解脱之道。

 

遗民黄泰 撰于南昌

戊子二月初十 2008.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