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入夜,华灯,郁热,车人动涌。 站台,等候,了无心意。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略过,我轻轻地挥手,她含笑而来。“身体好些了吗?”“嗯!”大病初愈的她用力点了下头。我笑着把她挽在手里,还是那么柔弱,执拗的眼神,崛起的小嘴,似乎在与病体拉锯。突然,她用力地用手擦拭着眼睛,身体微微向前倾,我拍拍她的后背,“中午肯定没有胃口吃东西了,长线的车人多,我去找一辆短线的车,抢一个位置,我送你回家。”她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她放开了我的手臂,转身跑去一辆即将开动的短线公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啦!”我假装任由她去,然后在门即将关闭的时刻钻到了她身边,她噘起了小嘴,把脸侧到了一边,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说:“你真不听话!”我掂了下拉手的松紧,把她拉到了更安全的位置。 她的身子倾侧的更严重了,顺长的头发顺势遮盖了整张脸庞,旁人无法窥视发丝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表情。我拉着她,走到了车内侧,避免流动的人群用空气的力量也能把她撞倒,我就那样挨站在她背后,用手臂的力量拉直了身体,稳稳的,仿若过道旁间隔的一堵墙,她依然低着头,我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透过玻璃的折射,我唯一能看见的,却是自己苍白的脸。终于,面前的乘客下车了,我推着她,抢先其他等候的乘客,占到了一个位置,她拉着我的手,我则靠近了她,让她的头可以挨在我的手臂上,手与手之间微弱的温暖,仿佛也是一股强大的支撑力。 车上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我一直站着依偎在她身旁,右手牵着她,左手握着栏杆,泪水渐渐涌出了眼眶,她低着头,看不到,我的右手依然是温柔而有力的支撑着她头部的重量,左手却在间或使劲的旋握着栏杆,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泪如潮水,一涨一退。车上的人所剩无几,好奇的眼光无意扫射,车灯的照耀,在夜幕下越显光白。两个身影,一明,一暗,随车抖动。 到了快要换乘的节点,她迟迟不肯抬起脸庞,我以为她支撑不住了,谁不知,一个侧脸,却是满眼通红的泪雨花,一个人,在异乡,一发烧,全身关节疼痛,每走一步都是昏眩,生不如死,执拗,不肯接父母的电话,却用短信告知忙碌,想亲人,表坚强,却脆弱。我把纸巾压在她手心,独自找寻中转的站牌,她缓缓地在背后擦拭着脸容。 又在车上,我没有再盯着她,她独自对着反光的玻璃发呆,长长的睫毛下,又隐藏着怎样的眼神? 离下一站还有最后2分钟的车程,她突然转过脸来对我露出很灿烂的笑容,“你在这里下车,我在下一站下,不许你送我!”,突然,她有点惊呆,我分明感受到我脸庞有些泪水没有被风吹干,眼睛的红肿还没有散去,我估算失策,她提前转头看了我。 来不及掩饰,我说:“好吧,回去给我短信”,然后飞快的站在了车门,别过脸去不看她,我把头无限靠近门缝,那里有风,我能明显感受到风的张力,我想让风带走我的泪水,最后的一分钟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车门缓缓打开,我回过头去看着背后那双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同样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很可爱的挥手告别。 下了车,我才发现,风并没有带走…… 她回去了,给我短信,说谢谢我陪伴了她,还说没有抬起头来是因为不想让我看见她哭泣,我说,你哭泣的样子一点都不丑,还说,只有关注自己的身体,让它健康起来,关爱你的人才会更幸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13 14:46:07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