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是个谎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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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名撒谎者。尽管这一声明写出来有些不雅，但这是事实。同匈牙利总理一样，我早上、傍晚和夜里都撒过谎——尽管我主要在办公时间撒谎。

    我撒的不一定是弥天大谎，但足以掩人耳目、扭曲事实。今天，我恭喜某人升任新职，即使我认为他得到晋升完全是个谜。我给多位读者发了电子邮件，对他们的有趣观点表示感谢，而实际上我认为这些观点颇为乏味。我在电话上告诉某人“把报告电邮给我，我会读的”，而我知道我不会——诸如此类。

    更隐秘的是，日复一日，我都对自己说谎，假扮成我并不是的角色：幽默、说真话的人。鉴于以上的作为，这几乎有些可笑。

    但是，今天我称自己是撒谎者，说出了这个难以言表的天大事实。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指责我的同事们也是撒谎者。我的老板也包括在内，还有你——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在一家机构工作，我可以拿我的衬衫跟你打赌，你也是一个骗子。我们自己撒谎，我们的团队撒谎，我们的公司也撒谎。

    但对于撒谎者这一事实，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接受。在上周的工党大会上，当戈登•布朗(Gordon Brown)宣称与切丽•布莱尔(Cherie Blair)的丈夫共事是何等愉快时，据称后者说：“哦，这是谎话”，从而使大会几乎陷入停滞。这句话令人惊愕，因为称某人是一个撒谎者，无异于说他是一名杀人犯（奇怪了，说谎无处不在，而谋杀并非如此，除非在哥伦比亚）。另一个令人震惊之处在于，这是整整一周内唯一可听到的真话。

    也许我们都是撒谎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世风日下，而且我们都将下地狱。撒谎是必要的。政客们不得不说谎，因为否则就无法使选民们满意。同样，企业界也需要谎言。实际上，没有谎言企业就无法运转，因此我们不必对此紧张。

    上周，我收到了一本书的清样，作者是美国人类学教授戴维•舒尔曼(David Shulman)，这本书进一步印证了欺骗是办公室生活的一部分。《从雇佣到撒谎者》(From Hire to Liar)一书认为，由于多数管理理论都未能将说谎考虑在内，因此它们无法有效揭示我们所了解的商界。

    必需说谎（或扭曲事实和掩盖真相）的理由有很多。职场等级分明，需要媚上欺下。办公室充满着竞争，这意味着要给上级留下好印象，设法让自己看上去要比实际更优秀。这意味着“唱衰”竞争对手。销售通常意味着夸大事实，只从一面看问题。

    公司生活的规则还诱使员工掩盖任何违规行为。我们虚报休假天数，为上班迟到和磨洋工说谎。不切实际的目标和预算使谎言必不可少。

    就工作本身撒谎，对保持其顺利进行也十分必要。多数工作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挑战工作之无聊更没有意义。于是，我们宣称对自己的工作富有热情。总之，如果没有谎言，企业界会很快崩溃，就像没了钱的世界一样。

    我有一个朋友在广告公司上班，他一个同事是酒鬼。最近，这个酒鬼加入了戒酒匿名会(Alcoholics Anonymous)，并做出各种各样的承诺，包括始终诚实。当回到工作中，他毅然贯彻这条承诺，在一次会议上告诉一家客户，说他们被宰了。在一次“团队建设”活动上，他站起身说，这是对时间的巨大浪费。

    他成了公司里“讲真话”的孩子，这样使他比酒鬼还要危险。

    这并非说，企业的所有日常谎言都无害。在上周的《经济学人》(Economist)杂志上，德勤(Deloitte)登了一个高级职位招聘广告。广告以“真相无保留”为标题。但第一句话就跟这一标题开了个玩笑。“德勤提供深度和广度无与伦比的专业服务技能，这不是秘密。”这是句谎话，我想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要是德勤提供无与伦比的服务深度，那将是个秘密，而且是个保守严密的秘密。我一直以为，所有会计师事务所都提供类似服务。这是个竞争激烈的行业，这意味着大公司都大同小异。

    广告接着说：“最聪明的人加入我们，寻求一生的挑战和回报。”这并不完全是谎言，但也绝对算不上真实。我见过几个德勤的人，他们并不聪明，也似乎并不享受“一生的挑战”。
 
    这个广告的讨厌之处，并非它不讲真话的事实，而是它的谎言没有说服力。广告找的是“企业杰出领导者”，这是个“假装”的标题，在审计业，“假装”并不是好形象。

    所以，工作中欺骗的要点是：它本身没错，是必要的。但它还需要看上去可信。要是我跟某个我认为是白痴的家伙说：“祝贺你高升！”，我需要装出诚心诚意的样子。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了解原则问题：我不是个坏人或特别虚伪的人。我只不过遵循一套游走于事实与谎言之间的规则体系行事。这是个危险的平衡。谎言必须可信，但你终究必须掌握好分寸，不能真的相信它们。企业里最危险的人，是相信自己所说谎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