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七个同学效仿桃源结义,称兄道弟,意气风发,横行乡里。一天到晚,我们吃完这家吃那家,东游西荡,不亦乐乎。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曾许诺只要我们的成绩能够走在学校前列,他定带我们去湖南营加市参观营加市起义纪念馆。班主任使的可能是激将法,他本是害怕我们玩出乱子,荒了学业,故出此策。他没有想到,我们八个人竟然能狠下心来,从此天天异常自觉地聚在一起上晚自习——在我们那的学生,到现在也是没有上自习的概念的,大家上完课就去尽情尽兴地玩去了,比起城里头的小孩,我们获得了一个完整的、多彩的童年。我们学习的劲头十分强劲,经常提出课程上的刁难问题,把老师都搞得下不了台。半年后,年级的前八名全部为我们几个占据,一时声势威猛。当我们提出班主任需实现诺言时,老师却一拖再拖,搞得我们郁闷不已。 在七人当中,有三个与我格外交好,分别是金,勇,志。 金看上去特别老成,似乎长我十岁,实际比我大三岁。他是家中的长子,家中兄弟姊妹七人,最小的还在喝奶。这个现象在我们这个年龄中相当罕见。金性格豪爽,行事极有胆魄。我对他向来颇为尊敬,把他当作自己的大哥。 金无法忍受班主任食言,便私下组织全班同学周日自行参观纪念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二十余人骑着自行车踏上了寻梦的路程。周一的时候,班主任发出话来,这二十个学生今天都得好好收拾。于是,一个个的跪在校长办公室,从上午八点跪到晚上六点,接受校长、班主任、家长的轮番训斥。有不少去了的同学心里十分惧怕,干脆就此退学。我们八人一点不害怕,还觉得惬意非常,大大出了口气——自此以后,我一直没有做过如此快意的事情。 可惜,由于金家境甚贫,不得不过早就与他父母担起家庭的重担,一直郁于活计。金初中毕业后即走入社会,从事杂役数年,略长一些的时候,跟随浏阳的一位砖匠师傅学徒七年,流转四方。2005年的时候来我家一叙,我爸问他怎么不搞砖匠了,他说这一行真实人闲帐烂,不是一回事,年底的时候把艺业工具往深山一扔,发誓今后不再靠体力挣钱。2006年又计划买一部运输车,可惜多方筹款不齐,未果。今年三月份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县城承包了一个商铺,做起停车,洗车的业务,一个月下来能获利数千。和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时至今日,事业上还未有半点鲜亮之色,但从未听他作过任何抱怨,永远都是那么乐观。金虽然读书不多,但见识不在一般人之下。初中的时候,由于我的学习优秀,时露狂傲之气,金便常训斥我不要得意忘形,眼光要放开阔些。对此,至今依然感怀不已,人生得一诤友,难矣。 勇长我两岁,性格内敛,行事稳重,任何时候都踏踏实实,一直都在夸奖别人,却从不接受别人夸奖。他也是家中长子,自幼没有让家里操过一点心。和金相比,勇从未对我来过半点训导,但一直以来却对我影响甚大。他不似我志大才疏,从高中起就目标明确,立志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小学读初中的时候,他考到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高中考大学的时候也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我初中由于早恋复读了一年,惭愧,呵呵);大学毕业后在市里一家医院工作,毕业五年,现在已是主治医生,在单位口碑甚好,专业成绩不菲。娶妻生子,买房置业,一切井然有序。 我和金、勇的关系最为密切,在离家十多里的山路上,不知道留下过我们三个人多少话题。这种纯真而快乐的友谊一直都在传续。我读大学的时候,金一直在外打工,我每次回家都要去看望他的父母,我给他写过很多封信,他一封都未曾回过。他妹妹红球看了这些信,怕我找他有事,便私自拆开了看,并且替大哥回了信。金回来之后,红球问大哥,你这样从不给一风打电话,也不回信,这样好的朋友你不怕失去啊?金说,不会,我们是耍得最好的。我从来没有怪过金没有回信,只是对他有一种深深的理解——他不像我有那么点文人的神经质,更像一位关东大侠。 志和我的关系密切,很大程度是是因于我和他的生日是同年同月同日。真是很难得,何况在同一个村子,我们便称呼对方为老庚。小时候我常住他家,他也常住我家,一起游玩,十分愉快。志读小学的时候很聪明,禀赋异常,深得老师喜爱。可惜,读初中的时候和我一样,过于贪玩,学业每况日下,最终未能考上高中。而且他还结交了一帮损友,竟涉及赌博。初中毕业后两年,志顶替其兄去参军,我对此十分鼓励,可惜他惧怕苦累,竟然半中逃回老家!人的意志一旦被击溃,生活也就注定要风雨飘摇了。去广东打了几年工,毫无结果。今年年初志结婚,给我送上喜帖。由于离家远,只能附上红包,让家人去共恭贺了。笔墨至此,竟有仲永之慨! |